窗外椿樹上那朵絲瓜的花,長在兩個小小的絲瓜中間,在颯颯涼涼的秋風裡在蕩來蕩去,秋雨里依然露着燦爛的黃色。
像這種秋雨綿綿的天氣,本是最適合悲秋的。秋的悲涼、秋的蕭瑟,無情的西風,飄蕩的落葉,對於多愁善感、情懷細膩的文人來說,又是一個可以激發靈感、抒發情懷的季節。
而對我來說,秋天是鮮艷的,那高高懸挂在樹頂的鮮紅的秋柿,那散發著清香的金黃的玉米,那一顆顆籽粒飽滿的花生,甚至那第一朵開放紅色的報秋的牽牛花,一直都是我的最愛。
傷春與悲秋,是多情的文人對季節轉換的一種感覺。《牡丹亭》中麗娘“傷春”,嘆道:“春啊,得和你兩留連,春去如何遣?……天呵,春色惱人,常觀詩詞樂府,古之女子,因春感情,遇秋成恨,誠不謬矣!”
第一次知道“傷春”一詞,便是年少時讀畫冊小說《牡丹亭》時看到的,當時並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不知道杜麗娘為什麼會傷春,只覺得那句“原來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很美,卻不知其意。
成年以後,知道了“傷春”的意境,卻從無傷春的心境。每年立春過後的時節,總是在黎明時的一陣細雨之後,將春天向我們又推近了一步。雖然河邊的垂柳只是“柳色遙看近卻無”,但內心卻已深切的感受到了春天將至的氣息。
忽而想起讀安意如的《人生若只如初見》時,書中提到的《詞林紀事》卷五引《林下詞談》中記載:蘇軾和侍妾王朝雲在惠州,一日於花園閑坐。正值秋霜初降,落葉蕭蕭之際,蘇軾凄然有悲秋之意,吩咐朝雲拿酒來,唱《蝶戀花花褪殘紅》一詞。朝雲剛開口,還未唱就已淚滿衣襟。蘇軾問她為什麼感傷,朝雲說:“我最怕唱到詞中‘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兩句,觸景生情實在太傷人。”蘇軾大笑:“我正悲秋,而你卻又傷春。”
這也許是“傷春”與“悲秋”最有關聯的軼聞吧?蘇軾用“香草美人”的手法抒發自己在政治上的失意心情,然而悲苦失意中又含蘊着樂觀曠達,這是蘇軾人格與作品的獨特魅力。
而對於農人來說,春天象徵著希望,不知哪天鳥兒突然就開始婉轉的唱歌了,把春天叫醒了,可以播種了,“穀雨前後,栽瓜種豆”,播下種子,種下希望。秋天則是收穫的季節。當第一朵牽牛花含苞的時候,天氣還是很熱的,隨着牽牛花藤的蔓延,日子一天天走過,玉米啊,花生啊,大豆什麼的,陸續的成熟,收穫的喜悅總是讓農人感到非常地快樂,對於“悲秋”,他們恐怕是不能理解的。
那天與一位久已不見、上學時學醫、現在卻做了警察的初中閨密相遇,得知我在單位從事新聞寫作之後,很為我擔心:“以你那傷春悲秋、多愁善感的心性,如何寫得了新聞?”我大笑,戲言道:“當我多愁善感之日,又需要寫新聞之時,就看東坡‘大江東去’的關西大漢之詞、《亮劍》的堅強男人之戲,讓自己有一顆男人之心,來走我的新聞路!”閨密莞爾。
雨停了,風還在輕輕的吹,也許,明天將是風清雲淡的秋高氣爽景象,然而不到田野,怎知秋色如許!因此我想真誠邀請你:走,踏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