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寨溝走筆
從九寨溝回來，卻不敢動筆，怕手中那支笨拙的筆桿會攪碎了九寨溝千萬年沉澱的美麗。那是一處人世間不可多見的大美，人類的語言似乎無法描繪她的神聖、潔凈、崇高與偉大。九寨溝，即使聽聽她的名字，心頭都會鼓盪起純凈的詩情，試想：有寨之稱，必有人居，有人居必有風情，何況有“九”之稱？而有“溝”之譽，必是澗谷幽深，陣陣松濤里夾着嚶嚶鳥鳴，潺潺流水中附着落英繽紛，自是天然的風景聖地。九寨溝活在高山之上，承日月之精華，得雪水之滋養，遠離了塵世的煙火，不雜有世俗的污濁，千萬年的日子裡，她匿在西南的群山之中，像躲在閨房的女子守着如玉的身子一樣守着最原始的本分，如今，她終於敞開了胸懷，接受千千萬萬子民的朝拜。
2010年一個夏天的上午，豪華的旅遊車把我帶到了九寨溝的山腳下。九寨溝從明凈的山水之間向我伸出胳膊，攬我入懷，融我入體。群山蔥綠蒼翠，流水清澈明凈，天空是純藍的，空氣是純新的；走在九寨溝的山路上，你不需要振衣，不需要彈冠，一切都彷彿置身於童話般乾淨的世界里。那奇崛峭拔的山峰崇得我目不轉睛，美得我心旌搖蕩。我知道我朝拜的是一位冰清玉潔，雪骨霜魂的仙女。
九寨溝位於四川省阿壩藏族羌族自治州境內，巍峨的岷山山脈深處，海拔4500以上，屬於典型的西部高原地帶，寬葉林、針葉林層第而上，呈現出不同顏色的風光帶，像一位少女穿着彩色的民族服裝，含情脈脈地望着腳下眾多矮小的山峰；山頂上常年披着厚厚的積雪，像翠綠的山峰戴着潔白高聳的帽子。山色柔嫩，山形柔和，海拔落差特別顯著。她距成都400多公里，總面積6萬多公頃，由三條主溝形成“Y”形分佈，總長度達60餘公里，共有九個藏族村寨散居在叢山峻岭之中，九寨溝因此而得名。
九寨溝最突出的風景是水多，高原融化的積雪千萬年地為九寨溝提供不竭的源泉。“黃山歸來不看山，九寨歸來不看水”，水是九寨溝的精靈，湖、泉、瀑、灘連綴一體，飛動與靜謐結合，剛烈與溫柔相濟，千顏萬色，多姿多彩，不愧為“中華水景之王”。
九寨溝的第一處風景是樹正溝景區，這裡有蘆葦海、雙龍海、卧龍海、老虎海等30多個湖泊以及樹正溝的瀑布組成。樹正溝是一條連綿4000米，落差100多米的陡立的瀑布，那純凈的水流臨空而下，在陡峭的山崖間曲折地流淌，滑過了圓潤的石頭，滋潤着溝兩岸蔥綠的植物。你不會想到，在如此之高的海拔之上，還有那麼多的湖泊，湖泊里還有生長在高寒之處的游魚。那些大大小小的湖泊，星羅棋布地散落在群山峻岭之中，像星辰一樣閃閃爍爍，像明鏡一樣映照着群山與森林的姿態；五顏六色千姿百態的色彩全都倒映在汪汪的碧水裡，好像那碧水都被染上了顏色。水是清澈的，純凈的，純凈得讓你想掬起一捧入口，清澈得讓你看見湖底的碎石；當地的藏族同胞深情地稱呼這些湖泊為“海子”，是想表達他們對遙遠的大海深情的嚮往，還是這一片水域里寄託了他們神奇的夢想？我忽而想到，當代有一個著名詩人也把他的筆名命名為“海子”，大約也是取其高潔不受塵世污染的含義吧，而詩人海子確實是用自己的短暫生命實踐了“海子”式的諾言，這不能不讓我行走在高山之巔的時候聯想到那個出身於安徽境內一個叫做高河查灣的短命詩人。
九寨溝最壯觀的景象是諾日朗瀑布，她是眾多瀑布中最為宏大最有氣魄的景觀。諾日朗是藏語男神的意思，象徵高大雄偉，因此諾日朗瀑布的意思就是雄偉壯觀的瀑布。滔滔的水流自諾日朗群海依山勢鋪成的落差奔涌而來，像似一片流動的夢幻，經瀑布的頂部跌落下來，完成了生命中的一次壯烈的升華，霧化的水流白紗般飄蕩，如銀河飛瀉，似白練飛舞，嘩嘩的水聲破空而來，聲震山谷，噴珠濺玉，那些大大小小的水珠，隨風飄蕩，上下浮遊，如煙如霧，如雨如塵，浸人衣袖，上有懸崖臨空欲墜，下有深潭不可逼視。而南端水勢浩大，寒氣逼人，水流衝撞岩石騰起蒙蒙的水霧，在早晨的陽光照耀下，你會發現一道道彩虹橫掛于山谷之間，熠熠地生輝，使得這一片飛瀑更加丰姿迷人，璀璨生輝，令人想起人間仙境的美妙。瀑布對面建有一座觀景台，站在台上，瀑布全景盡收眼底，秋季時，瀑布形成的三百米水流在秋色、雲霧的襯托下，化成了一幕波瀾壯闊色彩斑斕的畫面。
諾日朗瀑布落差20米，寬達300米。瀑布頂部平整如台，傳說以前這裡沒有瀑布，只有平台一樣的大石。有一年，遠遊歸來的扎爾穆德和尚帶回了貝葉經、鐵犁鏵和手搖紡車，聰明美麗的藏族姑娘若依很快學會了紡車紡線。她把紡車架到三溝交界的平台上，讓過往的姐妹觀看、學習，人們便叫這裡為“紡織台”。但是，兇殘的頭人羅扎卻認為她在搞歪門邪道，一腳把她連同紡車踢下山崖，立刻，山洪暴發，把羅扎和幫凶衝下懸崖，紡織台就成了今天的瀑布。這個美麗的傳說使得諾日朗瀑布更增添了迷人的色彩與浪漫的情懷，也給遊人帶來了神奇的想象。
五花海是九寨溝另一道風景大餐。沿着林間棧道，一路下坡而去，穿越幽林，不久便到達五花海。深藍色的海面上波平如鏡，山巒的倒影清晰如畫，水光山色，相映成趣。依據導遊的介紹，五花海四周的山坡，入秋後便籠罩在一片絢麗的秋色中，色彩斑斕，姿態萬千。五花海的彩葉大半集中在出水口附近的湖畔，一株株彩葉交織成錦，如火焰如流金。含碳酸鈣質的池水，與含不同葉綠素的水生群落，在高原的光合作用下，幻化出繽紛色彩，一團團、一塊塊，有湛藍、有墨綠、有翠黃；岸上林叢，赤橙黃綠倒映池中，一片色彩斑斕，與水下沉木、植物相互點染，其美尤妙，故得名五花海。可惜，這一次旅遊不是在秋天，看不到這樣的景象了，真的很遺憾，也許遺憾也是一種美，如維納斯的斷臂。但是，這個季節還是讓我看到了五花海的水底呈現出鵝黃、墨綠、深藍、藏青等色彩，斑駁迷離，繽紛之致，這是大自然留給人世間最瑰麗的風景。繞過五花海的西側，沿着棧道繼續北行，一片空曠、平緩的坡地可算作五花海的終點。這裡是五花海的出水口與孔雀河道的交接處，上建一座棧橋；棧橋南側的湖面，水色斑斕，寶藍、翠黃的色塊相互混雜，其形狀恰似孔雀展翅；棧橋北側，河灣狀如孔雀頭頸，三株古樹似頂上的花翎，因此從這裡以下的河道被稱為孔雀河；沿着孔雀河道的左岸北行約一百米，越過河道便到了環山公路。沿環山公路往東南方向，就到了五花海東南側的最高點，這裡有一塊巨大的石頭，稱為老虎石。站在老虎石上俯視，可以觀察到五花海的全貌。居住九寨溝的人說：五花海是神池，它的水灑向哪兒，哪兒就花繁林茂，美麗富饒，這真是讓我們心馳神往。
這裡的流水也有她的奇特之處。在偌大的景區里，很少見到我們平原上所見到的潺潺流淌的溪河。這裡的水流大都在樹林里穿行，在雜草間漫流，形成了極為罕見的“水在林中流、草在水中綠”的獨特景觀。水流在林中蜿蜒迂迴，時大時小，時隱時現，時緩時急，水聲淙淙，不絕於耳，美妙得似天外飄來的樂曲在山谷間迴響，那是一首旋律輕盈舒緩、含情脈脈的歌，纏綿得讓人戀戀不捨，不忍離去。
九寨溝的風景還有很多，恕我笨拙的筆不能一一道來。如今我在黃海岸邊的一間斗室里寫下這些文字的時候，那瀑布，流泉，群山，森林……又絡繹地浮現在我的眼前，而大海的濤聲由遠而近，這是真正的海子的聲音，且讓我在這充滿鹹味的海風裡匆匆走筆，留下對九寨溝深情的回憶。
2010年10月遊覽九寨溝歸來，寫於板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