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初中尚未畢業的二舅、小舅相繼來到我們家,在那半個月才能吃上一斤豬肉的年月,家裡突然又增加兩口人吃飯,這使家裡原本拮据的生活更是顯得捉襟見肘,也就從那開始母親的眉宇間再看不出半點輕快的樣子,母親處處變通着法子節約,以至於連每頓下飯的鹹菜都得按計劃進行着一頓飯該切幾根泡蘿蔔鹹菜下飯。
父親奉外婆之命帶着年少的舅舅們整日推刨、砍木頭,在外干木工活。母親則是家裡、田裡一把抓,用妹妹的順口溜說,“媽媽早上挖田迎晨霧,晚上擔籮篼回家摸黑路。”因為家裡的貧困,9歲的我由於缺乏營養身高竟還沒灶台高,然而就是這樣的一個“小不點”還得在放學回家后包攬煮飯、帶妹妹、割豬草、餵豬的活計。在我的記憶中那些日子也只有夜晚躺在床板上我才能感覺到一絲暢意,在夢中遊玩着父親曾向我講述過地果山公園裡的小飛機、遊樂船,夜晚就這樣重複着那些愉悅歡快的夢境,讓白天累得散了架的身子骨一點點的恢復着體力。
時常聽到父親、舅舅們講述城裡的人與事,這更使得我對城市生活的好奇和想望,總期盼着那天能去看看山外的世界。小學畢業的我逐漸開始在腦海里編織着自己的未來,不再在放學后當那吆喝雞鴨牽扯水牛回家的“三軍司令”不在去撿柴、不在去採摘桑葉、……我一定能逃離農村,逃離金台這個山區小鎮。那些日子田邊地角都常有我呆坐或久立的身影,看着一些小夥伴們都穿得乾淨漂亮,三三倆倆結伴滾着鐵環、玩着水槍……而我呢,只是一次又一次的站在空曠的田野邊或山頭,“難道我就與這個爛豬草背篼分不開嗎?”我肆無忌憚的吼着叫着。小舅穿不了的一條卡即布褲子我由長到短的穿了三年,到後來穿起都成了高腰褲,那屁股上也是時常背着一個“心”狀的補丁。沒把豬兒餵飽,這都成了我跪板凳挨母親桑樹條子打的理由,“格老子,你娃兒想吃香的,耍安逸,就給我使勁讀書,你看別個那些帶眼鏡的文化人,吃筆杆子飯就可以不背太陽過山。你個懶東西,變了泥鰍還怕泥巴糊眼睛。”在母親的棍棒教訓和罵咧聲中我不得不“主動”地背着背篼繼續上山割豬草。在苦累怨恨貧窮的日子裡,幼小的心靈也時常生出些許感嘆,“我為什麼生活在農村呢,要是生活在城裡那多好啊!也能吃上父親所說的鍋中鍋(火鍋),也可以和城裡的孩子一樣節假日在父母的陪伴下去公園裡遊玩。”
懵懂的童年歲月,那逃離農村的夢想終被那窮年累月的耕種生活現狀擊打的粉碎。年少的那段時光我不停的轉換着生活的角色,放過鴨子、與隔壁鄰居莫永會在石頭窩子搬運過亂石、扶過犁、與家裡那頭犟牛交換過意見,與包穀把過脈,罵過濺我一身豬糞的長白豬,聽到過莊稼夜裡花開。
生活在農村的孩童在他們心中都有着一個同樣的夢,最純樸的願望、最真摯的想法莫過於哪一日能走進城裡去看看那車水馬龍的流動風景,看看那高樓林立霓紅閃爍的夜色……
童年生活的往事,雖已過去多年,但那段生活經歷卻讓我懂得了珍惜一切。而在內心深處我更感激那平凡的農村生活,它給予了我淳厚、質樸、給我自尊和勇毅,給我對一草一木,半絲半縷的深層感激和無比珍重,給我對生活無限的傾心和愛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