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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小馬灘

白雲飄飄範文網 編輯:小景

  小馬灘是蒼溝裡面的一個小地方,一個天然形成的盆地。朋友們都知道我是蒼溝人,其實那只是一個大概的地域,說具體一點,我應該是蒼溝小馬灘人。

  小馬灘,的確是一塊平坦的灘地,這在海拔近兩千米高的關山腹地,是很少見到的。更何況,小馬灘這個名字是很有來歷的。小馬灘在蒼溝的西南方向,南接孟台村,北連大馬灘,西面和庄浪縣接壤。蒼溝,有兩種寫法,也就有兩種解釋:一種是寫作“倉溝”,一種寫作“蒼溝”。前一種的解釋是:在宋朝,這兒是邊關囤積糧草的地方,因為蒼溝的地形南北均為連綿起伏,高聳入雲的山峰,西面也是巍峨的高山,如一道天然屏障,只有東端有一條溝口,整個地形易守難攻,確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險,在此囤積糧草,應該是最理想的地方;第二種解釋是,到了春夏季節,整個蒼溝一片蒼翠,碧浪翻滾,故此而得名。現在的人大多傾向於前一種說法,因為大馬灘、小馬灘,以及小馬灘後面的孟良峰等稱謂,都與囤積糧草有關。

  說是在宋代,有楊彥景手下猛將孟良在此駐紮,帶兵戍守邊關。為了擁有更多更好的戰馬,孟良讓負責餵養戰馬的兵卒將戰馬按照大小分開飼養,大馬灘是成年戰馬的住所,小馬灘是飼養剛隔奶的馬駒子的場所。成年的戰馬一匹匹奔赴戰場,年幼的馬駒子長大之後聚攏到大馬灘,接受將士們的挑選,如此反覆,歷經數十年。

  其實,無論是囤積糧草也好,飼養戰馬也罷,總之蒼溝這個地方,小馬灘這個地方,肯定與宋代有關,因為這兒的地名山名,以及周邊一些地方的名字,都做了很好的詮釋。只是,在我的眼裡我的心裡,蒼溝、小馬灘是屬於我的,是我生長的母土,而不是屬於宋代的

  我家早先是住在大馬灘的。大馬灘是一條狹長的灘地,一條小河在村前流淌,文靜舒緩。我們家就在那狹長地帶的中間,南邊是小河,北邊十米之外就是一座高聳的山峰,中午之前是見不到太陽的。一家八口人住着三間土坯房,一盤大炕,一個很粗糙的鍋台,如此而已。那時的生產隊所在地就設在大馬灘,相對來說,比小馬灘繁華熱鬧一些。那時候的有線廣播聯通着千家萬戶,生產隊隊部里有三用機子連着廣播,隊長安排農活,通知開會,批評投機倒把分子,學習最高指示等等都通過廣播播出,比現在的鄉村先進多了!記得一次當隊長的姚幹頭,在破口大罵了幾個偷豆角的娃娃之後,他的老相好辣面子到隊部找他,討要隊長得到好處后的酬勞費。隊長見到辣面子一激動,就忘記了關三用機,結果倆人的私房話被廣播傳遍了家家戶戶,成了公開的秘密。

  那時的生產隊里還有磨面機,一台柴油機帶動着,一發動起來,整個大馬灘就顫抖了起來。看磨面機的是一個叫花彤的姐姐,一個很漂亮的女子,當時全村只有她一個初中畢業生,也只有她會務弄那玩意,生產隊就安排她當了“磨老漢”。雖然隊里有磨面機,但是嘈聲太大,還時不時的掉皮帶,磨出來的面也黑而糙,許多人還是願意到溝口的水磨里去磨面。那柴油機用了不到一年就壞了,磨面機也就成了聾子的耳朵——擺設。花彤姐姐也在那年的臘月出嫁了。

  由於在大馬灘住的那段時間,母親經常鬧病,三弟到五歲了還不會走路,父母開始不喜歡大馬灘了,再加上一個陰陽先生說我家門前對着石崖,犯了大煞,逃不脫坎坷多難。於是,在1973年的夏季,我們家搬到了小馬灘。初到小馬灘,我們就借住在本家四叔的一座茅屋裡,全靠村子里的鄰居和靜寧老家來關山搞副業的親友幫忙,在不到兩個月的時間裡,我家就在小馬灘的村東頭,蓋起了四間土木結構的房子。房子剛蓋起,屋頂上沒有瓦片,就用洋麥稈苫上,沒有窗欞,就用尿素袋子堵住,這樣湊合了三四年之後,屋頂上才換上了青瓦,窗子上才安上了花格窗欞,能用白紙裱糊了。住進了新房子,心裡就喜歡上了小馬灘,只是年幼懵懂的我們,更本就不知道當時父親的艱難,他一個人掙工分,養活八口子人,已經是捉襟見肘,入不敷出,又拼着命蓋起了四間瓦房,這需要多麼堅韌的恆心啊!

  我們到小馬灘的那年臘月,母親生下了四弟,我們家又增加了一個成員,父母又增加了一份負擔。對於我來說,則又多了一個可以供我使喚的,聽命於我的小嘍啰。

  小馬灘雖然距大馬灘不到十分鐘的路程,但是人口成分和大馬灘差異很大。大馬灘的人口多以逃難躲災為主,而小馬灘的住戶,多為右派分子,下放居民,逃難遊民。表面上看似沒有多大的差異,但在處理事情,謀划未來這方面,兩個村子就表現出了很大的差別。大馬灘的人會為走失一隻小雞罵大街,會為兩個娃娃的糾紛兩家鬧矛盾;小馬灘的住戶從來沒有聽到過誰罵大街,誰家和誰家鬧矛盾。其實鄰里糾紛還是有的,只是小馬灘的人遇到矛盾,先自責的是自家,懲戒的也是自家的娃娃,從不找上門去興師問罪。記得一次高大伯家一隻母雞不見了,高大媽就在村子里罵來罵去,粗野放肆。村子里最有威信的王大伯聽到罵聲,呵斥了高大伯幾句,高大伯就急急忙忙的把高大媽拽回了家,並不住地向鄰居們賠情道歉。這樣以來,誰敢冒大不韙去破壞一庄人和諧相處的美好呢?從我們到小馬灘至現在,對長輩,一律尊稱為某伯某爸或某姨,平輩之間,均以哥或姐相稱,不知情的外人,還以為是一家的兄弟姐妹呢!

  村子南面的山根下,有一汪清泉,冬天熱氣騰騰,夏天甘冽冰爽,傳說是孟良當年飲馬之泉。老一輩人吃着這泉水度過了他們的一生,大多已經和這片土地融為一體,我們吃着這泉水,長大成人之後,大多走出了山外,找到了屬於自己的位置,我們的後人,也吃了幾年這泉里的水,骨骼長成之後,也走出了山外,或是求學或是打工,已不再是地道的蒼溝人了。每年的冬季,大雪封門的時候,我們幾個同齡的夥伴,比賽着看誰起得早,把走泉路上的積雪鏟凈。一旦誰得了第一,會受到村裡德高望重的長輩們的褒獎,雖然有時是一兩粒水果糖,有時候僅僅是一兩句誇獎的話,但是我們誰也不甘落後,儘管被凍得鼻涕懸挂成冰吊,臉凍得生疼。那時村子里有一戶姓李的五保戶,老人家是華亭縣最早的地下黨之一,不知什麼原因流落到了蒼溝,孤零零的一個。到了雨天或是冬天,老人家的燒柴和吃水,都由我們承包,我們上了中學,就由我們的弟妹承包,一直到老人家去世。

  每年的除夕,一村子的人聚集在縣上工作的左老伯家裡,大人們喝酒談閑,褒獎聽話懂事的娃娃,批評目無尊長,不學無術的子弟,還要樹立幾個榜樣,督促刁頑的子弟效仿。我們則圍在地下,吃瓜子,拌好的蕨菜,也喝一點左老伯自釀的山楂酒,聆聽着父輩們的教誨,有時候也聽他們說蒼溝的歷史,家族的遷徙經歷。在我們的童年時代,心裡就烙下了鄰里和睦,與人為善的教導,這種傳統、樸素的熏陶使我一生受益匪淺。

  半個世紀之後,新農村建設,移民搬遷工程的實施,蒼溝已是人去溝空了。唯有不老的青山和殘留的土坯房默然相對,堅守着這片曾經溫馨的土地,還有那土坯建成的神廟裡的神像,仍在佑護着遠走山外的子民——每年的臘月,凡是蒼溝人,大多都會回來祭拜祖先,敬奉神靈的。人是離開了蒼溝,無法割斷的是根植在這片沃土裡的根系。因為人也是有根的,無論你走到哪裡,你的母土總會使你魂牽夢繞,難以忘懷。所以,蒼溝、小馬灘,在我的心裡,不是生硬枯燥的地名,而是我的籍貫,我的名片,我的靈魂棲息地之所在了。就好像那衰敗的土坯房,在每一個蒼溝人心裡,那是有生命的,那是我們心中最為敬仰的圖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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