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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國路遙,望岳父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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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2010年元月11日上午,一行車隊在凜冽的寒風中緩緩駛向西崗。

  親人撕心裂肺的哭聲,在空曠而又略顯恐怖的殯儀館大廳回蕩;岳父的遺體身着藍色中山裝,直挺挺躺在火化爐前冰冷的的傳送帶上;妻子撕扯着岳父的老衣哭訴着:“我可憐的伯呀,你一輩子吃苦,沒享一天福。你這一走,再也見不到我可憐的伯了……我知道你不想火化,你想回家,你成天念叨要回著家……早幾天你還說:‘回家的車來了,拉柜子、床往鄉下。妮啊,快叫運費給人家。’其實我知道,這是你老的幻覺啊……真的對不起您啊……這一字字、一句句如泣如訴的告白,撕扯着親人的心。此時此刻,望着岳父那慈父般瘦弱的面孔,淚如雨下,不能自已。隨着兩扇冰冷的鐵門“哐當”一聲,親人們被無情地隔在了門外。這一隔,不僅是門裡門外數米距離,而是永無相見的陰陽兩個世界啊!從裡面傳來火化車被推進爐膛的刺耳聲,如萬把尖刀扎在親友的心上。瞬間,岳父的靈魂隨着升騰的白煙踏上了遙遠的天國······

  上午十點多,親友們護送岳父的骨灰往王集老家安葬。按舊俗將骨灰入殮到棺木里,運往墓地,下午一點,承載着岳父遺體的黑漆棺木緩緩地落入墓穴……

  (二)

  岳父1931年2月24日,出生在一個貧苦的農民家庭,兄弟三人,他是老大。1954年在本鄉供銷社參加工作;1958年調入縣裡工作。先後任基層供銷社營業員、會計、行政秘書、人事秘書;縣外貿局人事科長、縣供銷社人事科長、黨委委員等職。從事革命工作四十餘年,工作兢兢業業,任勞任怨,嚴於律己、寬以待人;公是公私是私,公私分明;一身正氣,兩袖清風。岳父一生簡樸,進城幾十年,全家租住在縣房產局的土瓦房裡。

  為補貼家用,岳父在租住的小院養起了雞、鵝、兔。下班以後,操起鐮刀到地理割草,回來餵雞、鵝、兔,剪兔毛;通過幾年的辛苦勞動,終於在上世紀八十年代,蓋起了兩層小樓的獨家小院。在當時,像這樣的獨家院,要花萬把塊錢。

  1993年岳父退休,但他仍閑不住:曾先後做過黃酒、擺紙煙攤,到春節前賣對聯。有段時間還回家種一段莊稼;家人多次勸他休息,他不聽。勤勞的性格造就了岳父一生的勤奮。

  2006年一樁失誤的投資給岳父造成了沉重的打擊:與人合夥做生意,一萬多元打了水漂。從此岳父一蹶不振,成天鬱鬱不樂,愁眉苦臉,像換了一個人似的。身體也跨了下來,糖尿病、前列腺、心臟病……老年痴呆症等病常年纏着他。每年總要有一次或兩次住醫院,以致最終腎衰導致小便解不下來。

  2010年元月8日下午六點多輸液剛結束,問岳父吃飯不?他用微弱的聲音說:“吃。”於是我們小心翼翼地將岳父扶起來,我和妻一勺、一勺把雞蛋面水喂到岳父嘴裡,大約餵了十幾勺,岳父的嘴唇突然不動了,嘴唇發青,雙目獃滯,我趕緊跑去叫醫生,進行搶救:胸部按摩、注射強心針、面罩強制供氧……種種措施都無效,六點三十八分在縣醫院去世,享年80歲。

  岳父生前做一手好菜,家裡來客,做十個八個菜不成問題;岳父不吸煙,喜歡飲酒,平時能喝四兩半斤;逢年過節,岳父不但和客人來媒划拳,也和我猜媒划拳;有時岳父從街上弄兩小菜,翁婿二人對坐喝酒,划拳輸了,他會說一句:“喝,白攪。”我的酒量不大,輸多了不喝,也就算了。岳父會下象棋,吃過飯,我們倆下幾盤棋,岳父的眼動過白內障手術,下棋時間長他說看不清。岳父對親人傾注了他全部的愛:愛父母,他的老父親活到八十多歲;愛兄弟,二弟在家務農,從種子、化肥、農藥等樣樣操心;三弟在外當兵,後來患上了精神病,住在外地休養治病,時時惦念,常託人梢衣、送葯;

  岳父對我家也關懷備至:我的小女兒出生才三天,當時我們還在下邊鎮上住,離城三十來里,他騎單車來看外孫女。進門就問:“起名字沒有?”我說:“還沒有。”岳父說:“叫靜咋樣?”,妻說:“不如叫鑫吧。”我媽說:“起個朱君中不?”一時難以確定。岳父平時對外孫女非常關心、疼愛。我的小兒患病期間,岳父、母也時時掛心,傾注了不少關愛。

  1986年我的母親有病,岳父到醫院看望。1988年母親去世時,岳父親自到鄉下去看墓址;鄉下我的三叔有病,他們前來看望……

  岳父即使在嚴重的病患中,也不忘關心親人:時常問問鄉下的親友日子過得如何?有一次,恍惚中他問我的妻子:“糧食夠吃不?”其實他忘了現在都是在城裡買着吃,糧食早都不種了。還有一次,岳父問我的妻子:“錢夠花不?”遇到這種情況,我和妻子心裡雖然不好受,但還要安慰岳父:“放心吧,啥都有。”

  (三)

  歲月無情催人老。那些美好的時光,那些溫馨的歲月,都一去不復返了,留下的只是殘缺不全的點滴記憶。

  去年五月一日,我還寫過一首詩,祈禱病中的岳父早日康復:《岳父在病中》

  屋外雨打窗,室內人惆悵;

  不聞笑語聲,岳父卧病床。

  憶往昔,父子在一起:

  聆教誨,共弈棋,樂陶陶。

  孰料想,辛勤工作數十載,

  不惜身,釀疾患,愁無言。

  年前頻住院,晝夜侍床前:

  三餐問饑飽,旦夕噓暖寒。

  清醒叨往事,糊塗不相識。

  難回首,常將父愛留心底。

  心悵茫,病體何日得安康?

  四目望,心悲傷。

  幾無奈,空嗟嘆。

  唯有將那萬千祈禱,

  默默祝願,縈繞在,

  岳父的身邊。

  這個願望最終卻無法實現,岳父帶着對親人的關愛和對人生的眷戀走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天國路遙,望岳父您老人家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