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母親生下我不到一歲,我們就搬進了新家。搬家時大人忙因我哭鬧就把我拴在那新家的廚房炕上,我廝打滾爬,好不聽話!新家是一間廚房加一眼土胚固的窯洞。爺爺奶奶住在窯洞裡帶領我長到四歲,父母住的廚房兼卧室。我的父親是繼過給大爺家頂門戶的。我的家鄰居是學校,面朝大路,是獨庄獨戶,莊裡人都慣稱我家大路沿上的,值止今天還是未變的稱呼。父親老實吃苦,為人厚道;他用汗水打土胚堌的窯洞至今還在,和弟弟新蓋的兩層樓形成顯明的對比,那窯顯得古老而寒酸!如今它自然形成了我們村上盡存的歷史,因為我家人力單薄還未來得極拆除它,父親就撂下他艱苦創下的家業永遠的走了!
記憶中的土大窯是我家的寶藏!那時大家都窮,土胚窯洞用細泥幔光住人挺好的!老人們說冬暖夏天涼呢!自從一九六0年災荒奪走爺爺奶奶的性命后之,那窯洞就當了好幾年的倉庫;清楚的記得窯炕上放着個父親託大伯買來的架子車軲轆,因當時缺錢做車牌,父母把它暫存放在那裡。每當父母下地幹活時,我一個五六歲大的孩子成天被鎖在家裡悶的荒,就偷偷滾出車軲轆在院子里當自行車騎着玩,心裡不知有多高興啊!那是我童年記憶中最奢侈的玩具,現在看來好像有點寒酸和滑稽可笑!等到父親做好架子車牌要用時兩個車軲轆的裡帶已經被我壓軋沒用了!父親還以為是大伯買的車軲轆質量有問題呢!這個謎底只有我來揭。
後來二爺家從外村搬來沒地方住,父親主動幫了二爺的忙,騰出窯洞讓二爺家暫住。當年二爺帶領大孫子,七歲的我在家帶妹妹,於是我和二爺成了夥伴,我也不再孤獨。弟妹常為一把小鏟打架;一年很快過去了,就在第二年冬天的一個傍晚,我聽到了小孩的哭聲,隨後媽媽叫我給她些細白土來,我進窯看見二媽跪在里窯洞的地上,有很多血和髒水,媽媽抱着個孩子,哦!看來二爺家又添丁了。我還記得有一次乘着二爺出去散步的空當,我悄悄地溜進他家,發現二爺的箱子開着,裡面有一串銅麻錢,我偷了幾個做鍵子踢,幹了不光彩的事心裡老是不踏實,老怕二爺發現了罵我是賊娃子。可是二爺直到去世沒向任何人提起過那件事,現在回想二爺肯定知道是我害的人!
二爺家搬走不久,轟轟烈烈的文化大革命開始了,那時黨的政策要求城市居民下放到農村勞動,大伯一家也不例外,倒霉事挌他頭上了,大伯一回鄉下一大家人沒地方可住,就找我親爺爺想辦法幫他,結果一踏進老莊就被叔父羞辱了一通;叔父是我爺爺后取的新奶生的,他怕大伯回來分佔家產。憨厚老實的父親又讓大伯住到我家的窯洞裡面生活,幫他暫渡難關,可伯母哭着不想住,她嫌條件太差,大伯做了思想工作才免強住下。於是我們家又熱鬧起來了;堂姐,堂妹,堂弟都和我住一個院子,我們和睦相處的像一家人似的;住妥之後我帶着姐妹們去我的學校上學,那個榮耀無語論比,我覺得我有城裡的姐妹是無比的光榮!大伯一家六口在我家那窯洞里住了大概兩三年後建了新家就搬走了,從此那窯再沒住過人,真正成了我家的倉庫。
那個固窯是套間,里窯媽媽擺放剝皮梨和秋果,冬天賣給學生們變個划繳錢,我家的果園可大,父親栽下好多果樹,供我們姐弟三人上學時果樹可是立下汗馬功勞哩着!窯洞外間是儲備糧食的倉庫,父親編了個大糧拴專裝麥子,有一人多高,每當磨面時母親扶我進糧拴幫她取麥子,母親最怕取完糧食我家沒口糧吃,可不懂事的我最盼着趕快取完糧食好在拴子里藏着和弟妹們玩捉迷藏遊戲。那窯洞母親在七十年代還當過幾年廚房呢,架着個土爐子燒着我在火車路邊掃來的煤渣煙熏火燎地給我們做飯吃。
如今,我們姊妹們都長大有出息跳出農門了,村裡老鄉都很眼紅。家鄉也舊冒換新顏!家家蓋起了小洋樓;唯有我的已故家父固的那眼窯洞還在,只是它變的越發破舊了,窯洞頂上長滿青苔和地軟軟等野草;那窯像父親一樣憨厚老實,並有些固執,仍默默無聞地像個忠臣衛士一樣日夜看守着我的娘家!可憐的父親已去世一年多了,他靜靜地長眠於俺村莊後邊的陽窪頭山上,他留下的家業還在;每逢父親祭日我們去他墳上燒紙,都要去家裡看看,賭物思人,親走窯空,嗚呼!我心好涼!因我的家如今變成鐵將軍把門沒人守護了!不知是想爹還是為啥?我最近夢裡老住在破舊的窯洞裡面,並揪心的怕,怕那破窯洞塌下土胚砸傷人,直到我醒,想想也是: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嘛!不論我走到那裡,住上再好的樓房,那不起眼的破窯洞必竟是養育我十八年的家呀······
父親的那眼窯洞 標籤:父親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