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墊子上繪畫。父親坐在我身旁的沙發上，手裡是一疊我讀不懂的財務報表。
我坐在墊子上繪畫。身後是高大通透的玻璃窗，陽光穿過玻璃在大理石地面上碎落成好看的光暈。
我的筆在畫布上緩慢的移動，可以感觸到畫筆並非柔和的毛與畫布粗澀的摩擦，摩擦出一抹抹細膩的色彩。
門突然開了。父親的秘書略顯焦慮的走過來，語氣急促的說了些什麼；父親起身，看來是要去處理一些事情。
但隨後他看看手持畫筆的我，又重新坐下；囑咐了幾句后，那人腳步匆匆的離去。
父親說，在這裡畫，會打攪你的。
我說，我的身後是天賜的陽光，我的耳畔傳來人類虛構出來的無數妄想，我的腳下和頭頂上是金錢堆砌出的浮華。
我說，我和我的畫，介於中間。
我繼續繪畫，父親繼續看他的報表。良久沉默過後，父親忽然對我說，你的線條亂了。
我怔住。畫筆劃出一道突兀。
父親說，人是很難在這個矛盾的世界找到平衡點的。
我放下筆，輕聲問，我們應如何看待世界的矛盾？
父親想了想，說，你選擇相信世界是陰暗的，你會因排斥陰暗而阻絕世界，無法感受到暖意；你選擇相信世界是光明的，但光亮會拖曳出世間萬物的影子，光天化日之下的黑暗與你的信仰相悖，也就無法觸及真實的美好。因此我們應找到世界的平衡。
可你剛剛說……我再次產生了疑問。
父親用眼神制止我問下去，繼續說，有矛盾才有中和，正如同生命的平衡不同於物質的守衡、總是處在兩方中間這組矛盾一般，完成了世界的中和。如果感覺被世界拒之門外，不如用心去容納世界。包容一切光明與黑暗的心靈，亘古以來便是生命的平衡，世界的平衡。
語畢，父親起身離開。留下我，和我的畫，以及那天賜的陽光。
父親、畫、陽光 標籤：父親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