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這一些,都只是舊時光里,極淡極淡的、悄然無息的一縷輕愁
————題記
(一)
四月盡了,花事也紛繁了一季,從喧囂中寧靜下來。那些依然怒放枝頭的倩影,多了繁華,少了清幽。而此季於我,只一杯清茶的淡香,就氤氳了整個季節。每每雨落下來,或無聲無息,或滴答成音。便會因了一些莫名的情緒,悵然滿懷,揮不盡,理不清。
來亦來,去亦去。
在南國的鳥鳴聲中,手起手落,織一幅芳菲的圖案。僅一顆靜默的心,僅一曲委婉的琴音,便可從日出到日落,渾然不覺時光的流轉。十字綉,是打發無聊,更是織補思念。一針一念,一念一線,都在一雙纖纖十指的起起落落、飛針走線之間,被牢牢鎖定於十字格的絲絲縷縷中!
已記不清多少回了,有人問有沒有回到那個城市、那座江南。每一次都是輕輕地回:快了!快了!並沒有確定的歸期。又發信息說,西湖邊的桃花開了,太子灣的鬱金香也已經開得很美了!心中便有了一絲的悸動。這一季江南的春天,於她,註定又只是一場無緣的交錯!
(二)
也是在這樣一個季節。
依然記得,那一年,那一天。你將她安放在已是稀稀落落的油菜花叢中,很認真地,讓她與一隻嗡嗡歌唱的蜜蜂合影。她嘲笑已無花可拍,你卻說:花不在多,一叢就好!於是,在照片里,她驚奇地發現,她竟然置身於油菜花的海洋!你洋洋自得。
依然記得,那一年,那一天。西塘古鎮,雨掛長廊。你陪着她從東逛到西,從西走回東。奇異的店鋪、另類的酒吧、風情的服裝店以及烏蓬船、石板橋,你們都一一走過,直到她站在一個賣檀木梳子的地方,為那一聲吆喝而頓了下來:賣梳子啰,上好的檀木梳子,樣式各異,免費刻字,以作紀念啰……
這樣的地方,當然不可能有真正上好的檀木梳子。你見她停住了腳,便殷勤地說:買一把吧,刻上字,留個紀念!她問:要刻什麼字呢?你稍一沉思,提筆在店家遞來的紙條上寫道:“鎖住時光,留在西塘”。店家見字驚呼:先生好字,好字啊!看來是個行家!你慌忙謙虛道:你過獎了,只是略有練就而已……
你將木梳送給了她。出門來,她故意打趣你:喂!我說某人啊,你本來就是行家,幹嘛這麼謙虛,還有點臉紅了!你用手輕點了她的額頭:我叫你調皮!木梳,被她緊緊地握在手裡……
雨中長廊的盡頭,一位藝人在為過路的一位遊客畫肖像畫,她又來了興緻,也要畫一幅。
你撇嘴一笑:這水平?有機會我為你畫吧!
她也故意嘴一撇:你這下怎麼不謙虛了?我才不要你畫呢!
突然而至的沉默,洞悉了兩個人的心思:你不捨得別人如此細緻地看她;而她,又如何,能經得起你那樣的凝視!
(三)
總有一些歌,聽着聽着,就哭了。
總有一些事,想着想着,就痛了。
總有一些人,聚着聚着,就散了。
這世間,短的是相聚,長的是別離。
在一個玉蘭花妖嬈綻放的日子,她要告別你們曾共同生活過的那座城市。清晨的城市,與往日一樣擁擠着車流與人群。淡淡的雲彩,淡淡的天氣,淡淡的花香。離別的日子,竟然沒有一絲雨意!
她不要你送別,你只能從城市的另一頭髮去短信,簡簡單單的四個字————你要幸福!她將手機緊緊握在手中,抑制住一股即將決堤的洪水。深呼吸后,寫下:我會的!
一聲車鳴,利刃般划痛了她的心!這座城市的一切,就要與她說再見了!
她靠在窗邊,任那些熟悉的街道、熟悉的站台,任那些熟悉的風景、熟悉的樹在她眼裡越來越模糊!也任由淚水斷線般滴在那只有四個字的手機短信上,蕩漾起複雜的念想。
不是所有的離別,都有眼淚。
可,那是一座讓她用情極深的城市啊!她把最美好的年華留在了那裡,也在那座城市裡刻下了最珍貴的記憶!而今,這一切——一切的笑語歡顏,一切相逢的事相遇的人,一切用盡悲歡的白天和夜晚,都將從她的生命里,如同這正在徐徐倒退着城市一樣,退出她生命的舞台!她在心底一次又一次吶喊:
別了,城市!
別了,所有曾讓我溫暖和疼痛過的名字啊!
那一天,你在書房來來回回地走動,握筆的手,再也寫不出一個讓你滿意的字來。她的氣息正從這座城市慢慢抽離!一同抽離的,還有你的心,和那株白玉蘭的香……
(四)
這是一個芳菲的季節,夜鶯啼遍了整個江南。花紅柳綠的江南兩岸,早已如一支緩步而來的曲子,挫低揚高,千般裊娜,萬般旖旎。
在各自的城市裡,雨來了復去。季節,在時光的流轉中交錯;人生的際遇,在季節的交錯中更迭。光陰緩緩流過,把一切悸動過的情懷慢慢打磨、深深掩埋!一曲離歌,沉澱了朝思慕想的離愁。
徐志摩說:“一生至少該有一次/為了某個人而忘了自己/不求有結果,不求同行/不求曾經擁有/甚至不求你愛我/只求在我最美的年華里/遇到你”
在最美的年華里遇見,這是多麼美麗的相逢!縱然仍要別離,像花離落枝頭。但那些曾經美麗過的分分秒秒,仍然感動着長長的歲月。縱然所有的情懷,都只能像落紅葬於春泥,但那些前世今生的約定,依然不倦地輪迴於紅塵之中!
守,守一川雲煙的寂寥;
望,望一生交錯的時光。
五月的紅塵啊,依徘徊在時光之外!把一座城池的桃花,都付予了春水東流!這個江南,再不遇離人!
文/天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