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快落的時候我和“小山東”趟着昨晚下過的大雪來到山腳下的墳地里,幾隻烏鴉衝著我們大叫了幾聲,很不情願地從墳頭飛到另一個墳頭。
“小山東”稍微查看了一下狐狸留下的新鮮足跡就選好了位置,把三個夾子擺成一個三角形,用雪蓋好后,把一隻死雞放在中間,然後用樹枝掃掉我們的腳印,又在周圍撒了些雞毛,我以為可以回去了,他說不行,得等太陽落山,不然雞會被烏鴉吃掉,我恍然大悟。
晚飯後,我一直惦記着這件事,心想要是能看到狐狸被夾住的過程那該多好,就去找“小山東”,他說去了也沒用,也不能守一宿,怪冷的。一想也是,但又不甘心,就商量“小山東”,說要是凍的受不了了,不管狐狸來不來就回來,小山東還是不去,我說把氣槍借他玩幾天,他才高興地答應了。
在村莊進入夢鄉的時候我們躲在下風頭的一個墳包後面,我問為什麼,“小山東”說這樣狐狸就聞不到我們的氣味了。開始我還很興奮,眼睛一直盯着狐狸能來的方向,可是沒過多久就開始着急了,不停地看錶,時間好象凝固了一樣,幸虧那天不算太冷,索性閉上眼睛胡思亂想。不知過了多久,我睜眼一看,已是皓月當空,青輝如水,無垠的雪野中閃着村落稀疏的燈光,有點象螢火又象從天上掉落的星星,我又閉上眼睛。不知是因為寒冷還是別的什麼,突然有一團篝火緩緩飄到我的面前,我敞開皮襖,一股冷風襲來,打了個冷戰,才知道剛才打了個盹,是在做夢。看看錶已經半夜了,問小山東到底能不能來,他說不知道,我說再等半小時,不來就回去。我打起精神向四下張望,也許是時間久了,周圍看得很清楚,墳包就象一個個雪白的饅頭,不時有陰風打着旋在墳頭上轉來轉去,颳得墳頭紙嘩嘩直響,讓人有點發毛,直起雞皮疙瘩。“小山東”突然拽我一下,說來了。我心裡一亮,順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什麼也沒看見,以為“小山東”在逗我,正想回敬他一句,這才發現確實有一個很模糊的黑影正東張西望地小跑過來,心想“小山東”的眼睛可真夠尖的,不愧是獵人的兒子。
隨着輪廓越來越清晰,我的心也越來越緊張,三十米——二十米——十米——五米——三米——二米——一米——那狐狸突然停住了,嗅了嗅地上的雞毛,張望了一下,賊溜溜的眼睛閃過一陣驚喜,迅速得象兩道閃電把貪婪的目光射向那隻雞,又下意識地環視一下,好象怕被別人搶走,但又欲前又止,好象擔心上當。不知它是猜到了什麼還是抵不住雞肉的誘惑,小心翼翼地走到雞的跟前,身體往後一縮,以為它要撲過去,它卻張開大嘴伸了一個懶腰,不慌不忙地趴下了,嘴邊流出的口水被月光拉成一條條銀絲,真想上去踢它一腳。
過了一會兒它又站起來了,圍着雞轉起圈來,這之間不過是眨眼的工夫,可我卻象等了一年。它轉了幾圈又回到原來的位置,趴着向前蠕動。一陣小風把雞毛吹得倒豎起來,它忽地一下站起來,以為雞要飛走,嚇了我一跳。它看雞沒動又安心地趴下了,輕輕伸出爪子想把雞勾過來,可是好象還沒挨到雞就象觸電了一樣把爪子迅速縮回來。它連續試了幾次,發現雞還不動也沒敢再向前爬,好象猜出這是一個陷阱。它收回爪子沉思了一會兒,不知是按捺不住飢餓還是想破釜沉舟,顯得有點焦躁不安。我正猜它在想什麼,一眨眼,它已把雞叼在嘴裡。我還沒看清,“小山東” 突然罵了一句,那狐狸惶恐地回頭看了一眼,迅速向來路跑去,消失在黑暗中。
原來在我的陪同下“小山東”忘記了把雞固定住,不知何故夾子也失靈了,讓狐狸撿了個大便宜。往回走的時候,“小山東”氣哼哼的罵了一路,我倒無所謂,雖然多少有點遺憾,卻也為狐狸感到高興,因為我只是想看,並不想讓它死在我的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