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年某月某日,我又一次離開都市,尋訪江南。地點是某個古鎮,季節是孟夏之時。
時隔幾年,古鎮的水、巷,總會有變化,不變的卻是亘古的韻味、靈氣與似水柔情。我也仍舊熟識它,正如我熟識一幅蘊滿古樸氣息的風情畫,一首鐫刻典雅意境的古詩詞。
這次我來,來得很突然,就連到了此地以後我還沒弄明白為什麼來到了這,但我清楚,一直以來我就想再次造訪詩韻的江南。所以儘管前一天我還沒旅行的想法,沒做好旅行的準備,而第二天我就已經背着背包空降到江南古鎮,於古色古香中雕鏤心靈的青花瓷。
休憩一宿,翌日清晨我便攜着充沛的精神走上了古鎮,走進了水鄉。沒有帶相機,所以可以騰出更多的時間來觀賞。清晨的古鎮清新、安詳,幾隻早起的歸燕不時掠過頭頂,停在了樓閣的飛檐上,駐足嘰喳,打破了清晨古鎮的靜謐,隨後又不甘寂寞地獨唱徑自飛入尋常百姓的庭院。幾縷炊煙裊裊升起,微風頻頻,將斑駁的煙影送進了小巷深處。青石板一塊接一塊從我的腳底滑過,目送我踏歌而行,貪婪地呼吸着清晨的空氣,徜徉在流進古鎮小巷的晨曦中。晨曦緩緩地灑下,輕輕地流淌,沿着白牆黛瓦和青石板路,流入了小巷,流上了肌膚。在晨曦的輕撫下,游弋的炊煙也愈發秀逸,將晨時的古鎮妝點得更具天上人間的況味了。
時間點點滴滴地流走,正如貫穿古鎮的河水一般點點滴滴地流淌。
走出小巷,來到河邊。古渡口雖經過千百歲月的沖刷、稀釋,卻猶存當年的些許風韻。幾隻烏篷船零落地睡卧於岸邊,野渡無人,船主無蹤,自橫的船兒們也就百無聊賴地卧觀古鎮,靜靜地聆聽水聲。船主們呢?難道他們不再撐一支長蒿迎送過往的渡客了?他們已然將一份歷史的深沉與厚重遺落在了古渡口邊,擱淺了曾經的滄桑與跌宕。水,仍舊汩汩地流動,攜絲絲靈氣流往他方。兩岸樓閣、民宅的倒影在水中輕柔地舞動着,白色與黛色將河水染成了一幅水墨畫,讓河水飽蘸古鎮的墨味。古鎮的橋總會很及時地出現在眼前,跨過河水,微微拱起的身軀釋放出無盡的意境。而水,滿懷柔情地拂過水中的橋身,從橋下從容漂游而過。流水的靈動慢慢爬上橋身,融入了橋的意境之中。
走上橋頭,憑欄遠眺,視線在薄薄的炊煙與水煙中漂移不定,只見得有隻烏篷船緩緩漂來,長蒿在主人的熟練擺弄下舒適地在水中遊動,一次次叩響清脆的水聲,一次次撥開錯落的水紋。船,則在水聲伴奏和水紋相隨中極有節奏地輕緩前行,將這幅靜止的水墨畫描繪得動靜相宜、快緩有致。最適合在橋上思想了,往事故人如雲煙,有些在眼前逗留了片刻便瀟洒着飄揚而過,有些卻停留了許久依依不願離去。駐足橋上,追憶許久,我將一些整日盤旋於腦海與眼前的過往乾淨利落地扔進流逝的水中,讓它們隨着流水,一去不復還。
信步走過小橋,來到橋的另一端,已近午時。鎮上的人已多了起來,吆喝聲、快門聲、腳步聲,也逐漸密集起來。扔掉了許多事,大腦和雙眼格外輕鬆了好多。立於橋頭,我揉了揉疲憊的大腦和雙眼,準備向集市走去。
睜開雙眼,緩慢轉身,邁出步伐,向前走去。視線穿越密集的人群,卻不經意間停在了路邊售賣紀念品的小攤旁怎麼也不肯走了,是一個熟悉的身影挽留了我的視線。怎麼會,你也在這裡?幾年沒見,人頭攢動的江南古鎮上,我還是輕易地一眼就認出了你,飄逸的頭髮,平靜的背影,總清晰如故,恍如昨日。
我停了下來,僵立在橋邊看着你。你買好東西轉過身,向橋邊走來。你抬眼看向橋邊的瞬間,我的眼睛忽然一陣酸疼,像受到了一股強壓。眼神的碰撞讓空氣頓時停止了流動,而剛剛被我扔完的往事忽而又漸漸從水中冒出,透過靜止的空氣湧進我的大腦和雙眼,我一陣眩暈。
我們,竟然會在夏日,會在古鎮,隔開數年首次重逢。
臉上,漸漸綻開淡淡的笑容。你的,我的。
“真巧,好久不見。”我沒法讓自己繼續沉默下去。
“好久不見。”莞爾一笑,四個字輕柔地從你的嘴角吐出。“想不到我們會在這裡相遇。”
“是的,我們都喜歡這裡,以前是,現在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