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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羽平:一位耄耋老人和他的中國夢

白雲飄飄範文網 編輯:小景

  我一直以為:交友之道,與氣場相關,有一見如故,有相對茫然,氣場不對,即使相交數十年,也是清湯寡水,融洽不到哪裡去,更成不了真正的朋友。我和王羽平先生見面的次數並不多,但我們卻一見如故,一見傾心。

  王羽平先生年逾八旬,卻精神爽朗,戴一副厚重眼鏡,老師的氣質仍然在他身上顯現,完全是一位藹然長者。他從教40年,退休后仍孜孜不倦,憑藉著驚人的毅力,自費出書,扶持新人,為厚街的文化事業做出很多貢獻。他的文字或沉雄博大,或清新俊逸,或偉岸巍峨,或蕭疏蒼潤;在他的筆下,有生命的璀璨、人生的風華、生態的呼喚和文脈的傳承。

  跟王羽平先生聊天,是件非常愉悅的事。他不喜歡沉悶的感覺,和你總能找到話題,這也許與他的職業有關,教了半輩子書,整天和學生、文字打交道,練就了他爽朗健談的性格。他認為空氣可以把人窒息,他以前就有過這種感覺。

  一

  1991年,當宣布王羽平退休的時候,老人讀書閉戶,待在家裡,哪兒都不想去。就那樣看着陽光一寸一寸地照進來,下午再一米一米地消失。院里的一樹、一窗、一階、一夕陽,以前在他踏進庭院時,心裡頓時鮮亮亮的,如今卻一天天讓自己感到陌生。

  也許,年齡是一個毋庸置疑的“坎”。我能想象得出來,老人在風華婉轉之後,透露出年華過盡、少年不再的惶恐。畢竟要他離開熱愛了一輩子的教育事業,離開所有的學生、同事,自己內心的深情和依戀,是難以言表的一種惋惜、一種哀傷。

  他總是在黎明時醒來,試着拉開窗帘,看到窗外閃着一絲幽白,他穿過房間來到客廳,剛摸出一支煙,就聽到飲水機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音。他已經不止一次聽到這聲音,他甚至認為這是房間在黎明前的哭泣。

  他不知道自己怎麼了?

  不行,他得出去走走。王羽平輕輕扣上門,走出了庭院。

  在前進小學後邊,幾條古巷內,清凈無人,靜得可以聽見鞋底摩搓在青石路面上留下的聲音。他不知道,天為什麼無端落起雨來了。他突然感覺到,慘白的天空下,古巷何時變得幽深,一如陰冷的森林。他覺得胸腔很堵,像塞着一團棉花。

  他憂傷地躲避着說笑過往的人群回家去了。

  “你不是喜歡旅遊嗎?以前總說忙,沒時間,現在好了,我們有大把的時間可以出去走走,看看祖國的大好河山!再說,旅遊對你的文學創作也很有幫助嘛!”知夫莫若妻,老伴陪他竟夕長談。

  也是從那時候起,他遍訪名山大川,寄情山水。他坐着竹筏在清澈見底的灕江上,看流雲匆匆自山頂穿過;踩着細細的白沙在海南椰樹下,觀白浪滔天,海鳥斜飛;穿過柴埠溪峽谷,左頰是山,右眉是山,絕壁飛渡;拄杖登山看那迷濛的、蒼茫的、無可窮極的幽深中曉色初開的華山,回崖沓嶂,九垓汗漫、雲錦萬疊、風色千里奔來眼底……

  “文章是案頭之山水,山水是地上之文章。”清人張潮的一句話,使他豁然開朗。

  “你是陝西人吧?2006年4月13日那天,我記得非常清楚!我從咸陽到西安,後半夜下雪了,很可惜我們睡了,並不知半夜會有雪下,不然,我們一定起來夜間賞雪的!你知道,我們南方人,很少看見雪的!”聊起西安行,老人一臉的興奮。

  芳姨湊過來,笑眯眯地說:“這幾年老了,走不動了,就在家門口轉轉,感覺也挺好的:早上七點鐘,賣菜的小販與顧客討價還價聲,可以豎起耳朵去聽聽;鰲台書院門口的空地上,可以活動手腳去打打拳;再去臨街那家開了三代人的店裡,吃上一碗豆腐花……”

  我一直在想:家是什麼?家是一間寧靜的書房,幾櫥自己喜歡但還未看完的書,隨意挑幾本細細品讀;家是一個灑滿陽光的院落,兩棵龍眼樹下,幾個文友品茗論詩,海闊天空;家是在樓頂親手栽種一些新鮮菜蔬,田園怡情。

  是啊,一個人能做自己喜歡的事情,那絕對是一種幸福。

  王羽平此生最大的“福分”,是在人海茫茫中遇到了曾潔芳,並與她結成了終身伴侶。這一陪伴,就風雨相依走過半個多世紀。

  1961年,王羽平從東莞調到厚街溪頭小學工作。曾潔芳從東莞中學畢業后,也分配到溪頭小學任數學老師。學校里只有他倆家在外地,吃宿在學校。剛開始,他們在農科所的食堂里搭灶吃,後來農科所撤了,吃飯就成問題了。曾潔芳家在莞城,父親是東莞縣(1986年2月5日撤縣改市)首任銀行行長,祖父在南洋,聲名溢於莞城。曾潔芳作為名門閨秀,天挺瑰姿,從學校剛畢業,除了教書,別的什麼都不會,更別說生火做飯了。曾潔芳對吃魚又特別忌諱,怕吃到魚刺。王羽平就讓同學拿了一條魚給她,並寫小品文教她,這種名叫“黃腳立”的魚,並沒有多少刺,都是些大骨頭,可以吃。自從農科所的食堂散夥后,曾潔芳便和王羽平在學校自己做。王羽平作為老教師,在生活上、教學上經常關心幫助曾潔芳,朝夕相處,日久生情,兩個人就很自然地走在了一起。

  “那個年代,不像現在這麼直白,很含蓄的。那時候我只知道他人心好、心細、善良、上進,對我照顧得很好!”芳姨斟茶笑語。

  看着老伴,他用“春梅綻雪、秋慧披霜”形容她的純潔與素雅。談起老伴,王羽平老人抽着煙,臉上露出很多笑容。半個多世紀的回憶,那曾有的旖旎歲月依然在老人心田青枝綠葉地茁壯着,那塵封已久的羞澀情感,早已開成了老人這輩子最美最芬芳、永不凋謝的玫瑰。

  時光荏苒,一晃50年過去,王羽平先生現在的心態很好!不像剛退休那陣子了。沒有人覺得他像個八旬老人,甚至有人以為他像個六十歲的人。留給人們記憶中只有一些感人的故事,一個溫暖的庭院,一種閑適的情調,一對恩愛的夫妻。

  二

  我知道王羽平先生喜歡收藏,當我提出想看看時,老人欣然答應。

  當房門打開后,我幾乎發出一陣驚呼。他點了點頭,臉上泛着幸福的笑意,似乎很享受這驚聲尖叫的感覺。房間里三排鐵架子上,擺滿青花瓷、綠彩雲龍紋罐、孔明碗、粉彩龍紋瓶、蠶繭瓶等200多件琳琅滿目的瓷器。這些瓷器大多是他去旅遊時買的,還有一些是在當地從別人手裡“搶救”回來的。這裡的每一件瓷器里都隱藏着一段歷史,一段故事,一些神奇,一些軼事。

  要說王羽平先生收藏的愛好,還得從他22歲說起。

  1955年春旱,赤地千里,農民沒法插秧,鄉里將正在沙田鎮基寧鄉小學(現屬虎門鎮)教書的王羽平抽調出來,協助沙角農民抗旱搶種。在沙角炮台附近挖出一條鯨魚肋骨,有兩米多高,約30斤重。

  農民說:“那是1940年日本人殺了一條鯨魚留下的”。

  收工時,王羽平就扛着鯨魚肋骨,跑了幾里路,回到了學校。當時一同幹活的農民都笑他傻。

  這條鯨魚肋骨後來輾轉東莞中學,放在科學館,給學生做標本,派上了大用場,使他感動。到了八十年代末,王羽平在竹溪中學教歷史,講到了化石,學生不好懂,他就去藥店買了幾塊完整的龍骨回來,學生對歷史的興趣一下就提高了。我想,王羽平最初的收藏習慣可能就因此而起吧。

  “王老師,這麼多藏品中,您最喜歡哪一件?”

  “可能要算這個綠彩雲龍紋罐了,它屬於清代單色釉瓷器,釉質肥腴瑩澤,青花幽菁,綠彩明艷,風格清新素雅,淡麗脫俗,我很喜歡!”

  “哦——我瞧瞧。”我小心翼翼地接過來。

  細心觀察:它圓口,直頸,豐肩,碩腹,繪有雲龍戲珠紋,神龍五爪,呈追逐戲珠狀,張吻瞠目,豎角揚須,火焰繚繞,威猛遒勁,極具氣勢。

  老人手指微微顫抖,拿起另一個瓶,告訴我:“文革時期,很多人為了使文物不被破壞,用黑泥把整個瓷瓶抹黑,然後深埋地下。這個瓶剛買回來時,就是黑黑的,年代久了,黑泥裹住了瓷器,摳都摳不下來,很多人都說我上當了。後來,我把它泡在水裡,慢慢的用水洗,洗了好多天,才顯露出瓷器原有的光彩!釉面保護得非常好。這一部分,後來索性不洗了,我把它留存下來,好做個說明,讓後人知道是怎麼回事。”

  這個瓶直口短頸,唇口稍厚,溜肩圓腹。瓶身畫的是兩顆秋風中搖曳的石榴,一隻伏地待乳的小雛,幾條寒冬待發的梅花,一片獨立夏塘的荷葉,多美的意境啊!在青花的襯托下,礬紅彩愈顯艷麗奪目,令人賞心悅目。

  “那個綠彩雲龍紋罐,以前被兩個台灣老闆看上,出高價錢想買,我沒賣!這是中國的古董,代表着中國幾千年的燦爛文化,它是民族之根,存儲着中國人的民族記憶。現代城市化進程日新月異,青年人近乎找不到記憶傳承了。說實話,我收藏瓷器20年,不為賺錢,只為保護文物、傳承歷史,教育下一代!”

  老人的話,每個字都像一記重鎚,敲擊在我的心上。他用自己細膩的心,感動了我,我收穫的不僅僅是這些文字上的,更多的是內心無法言喻的那份震撼與動容。

  三

  這件事情,什麼時候想起來,總感到有些恍然自失。

  老人說上世紀50年代初當教師,那時人們稱他為人類靈魂的工程師,到了60年代,他又成了臭老九,要脫胎換骨地被改造,如此一捧一踏,如今40多年過去了,老人傷殘的靈魂還未好起來。

  1968年仲夏,王羽平家是地主,因為成分不好被關進了牛棚,送到厚街官山林場勞動改造。曾潔芳因此也受到牽連,被迫辭職帶着兩個女兒回到莞城娘家。

  “那段日子,我是一分鐘一分鐘挨過來的。”

  講到此處,老人的表情肅穆,在官山農場里的時光,往事全部溜了出來。

  那些日子真是冷極了,大風颳了三天三夜,農場被一塊黃布突然蒙住。100多人住在農場的一個大禮堂里,女人睡舞台,男人睡地上。舞台隨時還要被清理出來,批鬥這些所謂的“牛鬼蛇神”。禮堂的屋頂上落滿了塵土,四壁如徒,它們順着牆壁沙沙地掉落。那些日子過得真的卑瑣和不安,甚至讓人麻木。王羽平裹了裹身上的被子,將身子轉過去,背靠牆擠了擠,身體一半知覺留在了外面。那是入冬后的第一個夜晚。

  風從門縫裡、窗戶里灌進來,帶着刺耳的哨聲,門扇被吹得散了架似的,他爬起來想找些乾草塞一下門縫,“啪——咣!”門栓被搖開了,他看見門口一隻麻雀奄奄一息,他撿起它,捧在手裡,呆立在門口,目睹了一隻生靈的咽氣過程,直到它一動不動為止,他甚至覺得自己很殘忍。

  他感覺自己就是那隻麻雀,即將死去。

  農場里朔風凜冽,滿目凄涼,王羽平的眼睛里儲滿了憂傷,他像問自己,也像問蒼天:“什麼時候,我才能回家?”王羽平的心頭平添了許多的困惑和迷茫。

  他感覺那真是個漫長的冬夜。

  是射進窗戶的陽光把他驚醒。在他的頭上、身上,殘留着陽光的細碎絨毛,金粉般晃動。驟然置身陌生的時空,使他有些恍惚。

  曾潔芳在丈夫被關后,經常寫信給他,每個月還會坐車去看望丈夫。

  把手話舊,其情感人。曾潔芳一見到王羽平,日日憔悴,一摸到他手上的硬繭,眼圈立刻就紅了,哽咽着說:“你還好嗎?這是劫數,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啊!”

  王羽平知道,他們的三女兒出生了,自己卻是在農場里度過的。

  他想說話,但嘴唇翕動着就是發不出聲來。

  他忍不住伸手撫弄了一下她的頭髮。她用兩個手指按在王羽平的嘴唇上,軟聲說:“你不用擔心我和孩子,我們會等你回來的!”

  一番掏心窩子的話,王羽平的心觸及最溫柔的陽光,他忽然感到一種幸福,那樣渾沌而又陶然的幸福。

  王羽平在農場里待了半年後,終於又回到學校,恢復了教師工作。

  老人的記憶停留在那個厄運相仍的年代,還有那麼一點懷念。

  他說普希金的詩《假如生活欺騙了你》給了他力量。他眯起了眼,背到:“假如生活欺騙了你,/不要悲傷,也不要氣憤!/在愁苦的日子,要心平氣和,/心兒把希望寄託給未來,/眼前的事情雖叫人苦惱,/但一切轉眼就會過去,/一過去,生活又充滿歡笑”。

  歲月遷流,動亂頻仍。他說文革時,所有的稿子都被燒了,現在想起來,老人一臉黯然。他很欣賞冰心老人的一句話,“無論什麼事發生,生活仍將繼續”。老人在恬淡中尋找一份與心底契合的感動,如此足矣。

  每到動情處,老人總是潸然淚下。喃語老伴跟了他,受苦了。從他的身上,我們讀到了樂觀自信、從容優雅的長者風範,感受到了溫暖與奮進的力量,還有陽光一般的心境。

  四

  每個人都有夢想,對於王羽平老人來說,他所有的幸福或是悲傷,希望或是失望,堅決或是迷茫,來或是去,都僅僅是為了一個文學夢。他為了這個夢想,整整等待了半個多世紀。

  老人的文學興趣得益於母親。小時候,母親教他念《萬花樓》的情景又現:那時躺在母親懷中,享受着慵懶與安全,偶爾抬眼看見母親微笑着注視自己,那一瞬是最幸福愜意的時刻。他困了,母親便吟唱那首《噯妹歌》,對他這個年過八十的兒子來說,它仍然是一支催眠曲。

  “噯妹大、噯妹乖,噯妹長大嫁後街,後街有鮮魚鮮肉賣,又有鮮花戴,戴唔曬,戴落床頭老鼠拉。——”

  說起《萬花樓》,王羽平便想起了母親,他說母親已經故世20多年了。

  往複幽咽。老人臉上斑駁,顏色像極了梅骨。梅骨也是極深的土褐色,和岩石同色。不可想象的是,這樣寂然不動的岩石里,怎能迸出花來呢?而且是那樣瑩光四射的花瓣。

  我想起以前,有個孩子忽然抱緊我問:

  “叔叔,雪化了,是什麼?”

  “你說呢?”

  “是春天!”

  我一時愣住,但很快就坦然,釋然了。

  生命不也如此嗎?那些人生的寒冷和潮濕,那些無奈與寂寥終歸會過去。我不知道生命本身算不算一場光榮的出征?老人用了58年,半個多世紀,和歲月且殺且走,力挽狂瀾,終於迎來了他勝利的春天。

  2002年,已是73歲的王羽平先生憑藉驚人的毅力,歷經十年,相繼出版了《紅塵拾葉》、《人海觀微》、《桂園詩草》、《竹溪舊話》、《竹溪舊話續集》五本書。這些書,不僅是他個人一生的寫照,也是近百年來中國知識分子歷程的反映。這些積累了老人幾十年經歷的書,帶着鮮明的時代烙印,也記錄了他對那個時代的深刻回憶。在他最困難的時候,包括在“牛棚”挨整的時候,也沒有丟掉自己的信仰和追求,一生筆耕不輟,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我對他的《沙田扎憶》喟然賞讚。文中講到,在鰲台書院的門口有對聯曰:“鰲海澄波看錦鱗而躍浪,彭峰聳翠兆文筆之生花”。講的是在鰲台這個地方,以前經常看到海豚戲浪,海豚躍出水面,頭向下沖,頗似那倒豎的鰲魚。相信很多人看了,都對會對此神往,當然這只是個傳說罷了。我很好奇,曾驅車數十公里,在拐過無數大街小巷后,過去的鰲台碼頭早已變成港口大道,工廠櫛比鱗次,行人熙來攘往,市聲沸天,車流如梭了。

  難怪老人在文末說:“既要保持自然生態資源,又要人居的現代化,這是個難題了。就社會生態、經濟生態來說昔非今比,就自然生態來說是今非昔比了。”

  譬如,厚街也俗稱“竹溪”,原來以前東莞有很多溪流,途經大逕村的一條溪水,兩岸長滿了翠竹,被人稱為“竹溪”。一千多年來,竹溪水靜靜地流淌着,哺育了一代代的厚街人,因此大家也稱厚街為“竹溪”。以前通往大逕村的路又窄又泥濘,外人進不去,更別說有什麼工廠了。跟過去相比,那裡路寬了,人們富裕了,自然生態卻今非昔比了。

  他沉默了好一會。

  “可是如今,溪水越來越少,兩邊的翠竹早已不見了蹤影。”說起竹溪的現狀,王羽平本來就渾濁的雙眼,更顯得黯淡。

  “在大嶺山森林公園厚街片區內,還有一小段溪流和翠竹的!我和妻子還去那裡散過步。”我看着老人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

  “是真的嗎?東莞有‘祖山’,厚街有‘祖溪’,政府一定要想辦法保護好它!”老人終於聽清了我的回答,他的表情顯得那樣庄肅和神往。

  我望着他,彷彿望着一座山,在我的心裡,那些載着夢的船,航行在草原里,航行在一粒種子的希望里。

  2011年11月底,《竹溪舊話》出版后,好評如潮,不管老守鄉梓還是浪跡天涯的遊子紛紛找來閱讀。一些外地老幹部通過朋友打聽,也向他索書,他從不收人家一分錢!《竹溪舊話》出版時,他甚至花一萬塊錢,用自己的退休金買了200本回來,送給朋友。

  “2013年12月15日晚上八點鐘左右,大朗鎮文化站甘加林先生冒雨來我家裡,想買兩本《竹溪舊話》。他臨走時,硬要塞錢給我,我沒要。我對他說,你大老遠跑來一趟,這麼晚了,天又這麼冷,還下着雨!你這麼看重我的作品,我很感動。”老人回屋找出一張名片,遞給了我。

  接過名片,我發現他用筆工工整整地記錄著甘先生來的時間。一件很瑣碎、極平凡的事,在老人心裡,分量竟是如此之重,使人感動。說起自費出書,老人很感慨,“在過去我的夢想被認為是‘不務正業’,被當做‘牛鬼蛇神’,現在好了,可以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了。大家都在說中國夢,這幾本書就寄託着我的夢。”

  王羽平先生把自己生命的老根扎在莞邑的文化大地里,就像根老梅樁,愈是崚嶒糾結,愈能生出一朵朵活濆濆鮮嫩的花來。人生如茶,櫛風沐雨之人,如沸水沖釅茶。當一位老人,滌清胸中渣滓,洗盡世上鉛華之後,忘懷得失,寵辱不驚,情系蒼生,對家山風物,故人情懷,以生花之妙筆,對生態的呼喚,卓然於心,他的精神為後輩懿範。

  【作者簡介】

  龐鋒,男,1971年生。陝西禮泉人,現居廣東。國際華語作家協會會員,陝西省作家協會會員,東莞市作家協會厚街分會秘書長,《鰲台》文藝編輯,廣東作家網論壇版主,貴州作家網編輯,觀音山文學社會員,專欄作家,資深媒體人,畢業於北京大學經濟學院,從事過期刊編輯、首席記者、報紙評論員等職業。迄今已在《人民文學》、《文匯報》、《散文》、《語文報》、《雜文報》、《作家天地》、《中國青年報》等數十家報刊,以及散文吧、、榕樹下、紅袖添香等原創文學網上發表各類文學作品400餘篇,150萬字,作品曾多次在國內獲獎、評介,散文、詩歌入選40多個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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