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水念
心繫腳下沃土，安守恬淡，唱響四季不老的歌。
——題記
五月的小城，清晨依舊微涼，濕潤的海風，拂過青綠的麥畦，進入大街小巷，叩開千家萬戶的門扉，送來舒爽的問候。
此刻，正值淺夏時節。小城臨海，清晨仍是涼風陣陣，中午卻是溫陽暖暖，恍若春尚歸未歸，夏似到未到。小城簡單的輪廓，印刻在廣袤的大地上，記憶在我心裡，穿過歲月，雕琢了七年的光陰。
時光如白駒過隙，不知不覺間，我已在小城度過了七載春秋。兩千五百多天的朝朝暮暮，讓我臨海拂風，心傾此城。遙想小城初見的模樣，稀疏的層樓，簡約的街道，空曠的廣場，還有低矮錯落的民房……遠遠眺望，向左，初露城市的風姿；向右，瀰漫的儘是鄉村的氣息。
我自外地而來，遺落大都市的繁華與孤楚，當時唯願心安一隅，傾付一方煙火，恬淡度日。感恩牽手小城，靜守了七載春秋，並與之共同走向了成長、成熟。如今小城，已是閣樓林立，街市繁華，周邊綠水環繞，橋樑畫棟，有了大學，建了公園，幸福了腹中的子民。我也在此歲過三十，淺居一矮屋檐，娶妻生子，每日面海臨風，心繫永久，吟唱四季的歌聲。
小城的歌，自海上來。一年四季，花開葉落，雨雪送迎，唯有海風始終如一，帶給泥土濕潤的氣息，撩撥眾生的心弦。無論春綠夏蓉、秋蕭冬寒，和煦的風，總是攜來大海的遼闊，輕卷閑雲悠悠，拂柔草木枯榮，吹起四季流轉的弦音。
春來時，小城輕風柔媚，喚醒泥土的芳澤，點染原野的綠意。郊外大片的麥苗吐青，垂楊點翠，桃林芬芳，水窪冰雪消融，唱出潺潺的歌聲。尚未開荒的蘆葦盪，時常隱約垂釣的身影，公園深處，碧波輕輕，偶有三兩閑士，小泛輕舟。春即來，日漸暖，風趨柔，小城的人們推門開窗，喜迎春意盎然，清早晨練，黃昏散步，相約到廣場，和着春風，跳一曲舞，下一盤棋，說一說春天裡的故事。
春去夏至，小城艷陽高照，氣溫燥熱，大地生煙，唯有煦風濕爽，攜來海的問候，潮濕小城的身軀，嬌艷璀璨的花卉，舒爽行人的神情。夏之小城，夜夜上演消夏的晚會，吟唱歡快的歌聲。每當黃昏日落，餘霞唱晚，人們便齊聚中心廣場，靜享晚風清爽，坐聽一曲曲消暑的歡歌。年復一年，小城夏日始終燥熱生悶，海風依舊如約送爽，小城的人們，依舊堅守那一場場醉情的歌舞，愉悅歲月，歡樂人生。
夏退秋涼，萬物冉冉，瑟瑟簫黃。整座小城，開始在西風漸漸中，消瘦健碩的身軀，唱起惜別的離歌。颯颯秋風，搖曳落葉殘枝，道路兩旁、公園深處一片紅衰翠減，香消玉損的凄然。郊外綠色的生態園，此刻也儘是滿目蕭索，天高雲淡下，蘆葦漫卷，水塘澄碧，野鴨飛梭。尤其黃昏時分，夕陽落照散落的農居，映襯炊煙裊裊，盡顯一派“漁市孤煙梟雲碧，水村殘葉落紅愁”的田園景象。
當殘紅落盡，香隕塵埃，小城終迎來了料峭冬寒。北方冬季，大多草木沉寂，滿目蒼夷，北風呼嘯凜冽，氣候乾燥，地凍天寒。小城的冬，卻因親近大海的濕柔，沁染了潮濕的氣息，讓嚴寒稍潤，擁有了雲蒸霧蒙。每日清晨，抑或黃昏，小城的天空總會呈現一片蒙蒙煙雨，薄霧菲菲的獨特景緻。遙記初來時節，自己曾獨登高處，遠眺海塘，碧波潮水寧靜無痕，水面霧靄煙霞，迷濛晨曦的橘色，不禁心生“蒙蒙煙雨灑清江，翠微丹霞入愁腸”的無限惆悵。
風吹四季，歲月若歌。如今小城，物美景怡，氣爽風柔，遠離喧囂鬧市，獨守寧靜祥和。城區整齊的花樹，郊外翠綠的田園，已遠非我初來時的模樣。甚至聽老人講述，小城的前身只是一片荒蕪的鹽鹼地，大片的蘆葦盪迎風搖晃，不曾有人煙。海水、鹽地、蘆葦成了它最初的主宰，葦間跑着灰色的鼬鼠；海塘里游弋着修長的鯉魚；成群的海鳥自遠處飛來，從蘆葦枝頭一掠而過……
後來，一切荒蕪與貧瘠，都因人的到來而改變。五湖四海的人們齊聚於此，開荒地、造良田、修道路、建房屋。隨着“江河入海，群雀來朝”，小城的人群愈發豐碩，小城的風景愈發美麗，一片貧瘠的鹽鹼灘，高傲的開出了奼紫嫣紅，滋養一代又一代人，成為了他們依依相戀的故鄉。
作為外來的遊子，八零后的漂泊者，我時常感慨，小城的老一輩人為了同一個目的，從不同的地域奔向同一片沃土，最終築起了家園，心歸此處，安家立業，世代繁衍；當下的年輕人，卻是為了不同的追求，跑向不同的地域，最終遺忘了故鄉的方向，淡落了那份兒時最美的鄉愁。
或許，只有待青春耗盡，歷經人生風雨，我們才會懂得，心底最真的幸福，其實就在腳下，從不曾離去，亦無需苦苦追尋。安穩歲月，簡約生活，轉瞬間，驚鴻一瞥，便已是七載光陰。我早已將那顆漂泊的靈魂，沉寂於心底深處，棲息小城，忘卻了曾經別離的感傷，而人生餘下的故事，還要在這裡唱過高潮，演繹最終的結局。
當下，正值海風柔潤，綠肥紅艷，我時常面海而思，心念兒時鄉愁，倍加珍惜歲月安穩。這方沃土，已成為我的第二故鄉，每日安守恬淡，朝作夕還，看海風漫卷閑雲，享小城四季弦音，心底總會潮湧未眠的追求，警醒自己踩實腳下的路，鼓起夢想的帆，時刻唱響人生四季不老的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