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棗
夏延民
“七月十五棗泛紅,八月十五樹尖凈”,小時候的記憶里,每當奶奶說起這句諺語,也是我和弟弟最高興的時候,因為那掛在枝頭如瑪瑙般甜甜的棗子已經成熟,可以放開肚皮吃個夠了。
故鄉的棗林里棗樹品種繁多,有金絲小棗、大棗、果子棗……品種不同,收穫的日期也不一樣,一旦有棗成熟,大人們就推上獨輪車,捆上秫秸稈編成的席子,拿着長長的用竹子做成的打棗竿,滿臉喜氣的奔棗林而去。打哪顆樹上的棗,就把席子鋪在棗樹的周圍,用席子在四周圈成一個圍擋,這樣棗被打下來落在席子上,撿起來方便又快捷。而我和弟弟跟在大人後面,挑出紅透的棗子大吃大嚼。剛剛打完幾棵樹,肚子已經被撐的不舒服了,這時候奶奶總是一邊幫我和弟弟揉着肚子,一邊責怪不知道棗子吃多了“扎心”,容易肚子疼。
最好吃的棗不在棗林里,而是在奶奶家院子里那顆粗大的“媽媽棗”樹上。那顆軀幹彎彎的老棗樹,結成的棗子是最甜的。棗因為果實長的像乳頭,所以家鄉人都形象的叫它“媽媽棗”。每年家鄉棗泛紅的季節,媽媽棗就已經能吃了,那脆脆甘甜的棗肉,入口即酥。多年以後,吃久負盛名的冬棗,吃完后很是失望,因為冬棗的甜香遠遠不及媽媽棗美味。
這個八月十五,弟弟給我送來了滿滿一大袋子“媽媽棗”。多少年沒有吃過的美味,終於又找回了兒時的記憶。妻子一邊洗着棗,一邊告誡兒子一定要等洗乾淨再吃。而我卻已經隨手抓起幾個,忙不迭的放到了嘴裡,脆甜可口。“有一種奶奶的味道。”我跟弟弟說。弟弟笑着說:“小時候這可不是稀罕物,上樹就能摘到,現在家鄉有人專門收這種棗,好幾元錢一斤。”想起小時候,奶奶怕我和弟弟摔着,不許我們爬樹摘“媽媽棗”的情景,我不禁笑了起來。彷彿又回到了奶奶的懷抱里,一種溫暖的記憶在心裡蕩漾開來。
如今,家鄉的棗林已經被毀掉種上了莊稼。棗樹也只剩下村頭巷尾,各家庭院里為數不多的幾顆了。奶奶去世后老屋給了叔叔,今年春天翻蓋房子嫌礙事,把老棗樹砍掉了。故鄉漸行漸遠,一些關於家鄉的記憶也逐漸模糊,那些帶給我兒時歡樂的許多物事,也已經物是人非不復再有。而有些內心深處的記憶卻是恆久而頑固的,不管多少年過去,每當想起都清晰如昨。故鄉有爺爺、奶奶的溫暖,有親人的愛,這些如“媽媽棗”般的味道,在歲月時空中永恆於故鄉的阡陌街巷,每每甜蜜於沉酣的夢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