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散文>經典散文>故鄉,回不去的地方

故鄉,回不去的地方

白雲飄飄範文網 編輯:小景

  我又開始想我的故鄉了。電視里一個又一個回家過年的節目不停地上演,窗外喜慶的煙火一簇又一簇輪番地怒放,我又習慣性地陷入對故鄉的切切思念之中了。

  我的故鄉,於我是整個童年和少年的全部記憶,它太重,太厚,太寬,我背負着她在人生的旅途中磕磕碰碰,卻一刻也沒能放下對她的牽挂;我無數次的提筆想寫寫與她的情緣,無數次的提筆卻又放下,我不知道從何下筆才能將我對她的深情準確地表達。

  “一條大河波浪寬, 風吹稻花香兩岸, 我家就在岸上住, 聽慣了艄公的號子, 看慣了船上的白帆”,這不是歌詞,這是我真實的故鄉。大渡河奔騰而來,在漢源境內途徑流沙河往下游十幾里處被一巨龜狀的山崖攔腰一擋,形成了一個天然的海灣。沿海灣的腹部拾級而上是個狀如烏龜的小山村,“龜背”上有序地排列着一百多戶人家,我便出生在這個叫“營盤”的村子里。據老人們說我們的村子是一個靈龜入海的風水寶地,住在這裡是要出秀才的,秀才倒是沒見着,不過我知道這裡依山徬水、山清水秀,自古就是軍隊或是土匪安營紮寨的地方,所以才叫“營盤”的。

  我們水邊長大的孩子,自然與水有着天生的情緣。大渡河就像一位溫情的母親無私地哺育着她的兒女,我們全村人的衣食住行一刻也離不開她的奉獻。我們村子缺水,全村人洗澡洗衣,牲畜飲水全靠她;燒火做飯,改善伙食全靠她(我們做飯燒“水打柴”,油葷靠捕捉河魚)。據大人們說,我出生的那天,我父親就在大渡河裡抓到了幾十斤的大魚,在那個食不果腹的年代,我和母親的營養就全靠父親每天在河裡抓的魚。可以說,是大渡河養育了我和我所有的親人們。

  夏天的河灘是我們小夥伴最喜歡的去處。每天太陽一升起來,小夥伴們就飛奔着來到河灘,撿鵝卵石,堆小沙丘,熱了就跳到河裡洗澡洗衣,衣服就晾曬在河邊大石頭上,一會兒就被烘烤乾了。可惜我極少下水,原因是我五行屬火,水火不相容,父母把我看得極嚴,我只能在河邊沙灘上看小夥伴在水裡打鬧嬉戲,一會踩假水,一會兒來段狗刨式,一會兒又潛到水底鑽個迷葫蘆 ,我羨慕不已;尤其是那些大一點的孩子,他們從上游很遠的一塊大岩石上縱身跳下,奮力游到河中央,再順着水流漂到下游,在下游龍灘口的地方又洄遊到岸邊,這種遊戲叫“放流子”;還有一種更好玩的遊戲叫“跳皇木”,我們的海灣是一個巨大的洄水灘,水運木頭的季節,海灣彙集了無數的大木頭,大人小孩最高興的就是在木頭上跳來逃去,看到稍微到小一點木頭就推到岸邊,晚上再偷偷背回家去做柴火,當然這個遊戲是很危險的,“跳皇木”有生命危險,偷皇木也是違法犯罪的事情,可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這也是我們的一種生存方式吧。

  除了水裡的樂趣爬山也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我們村子前面是滔滔的大渡河,後面是巍巍的營盤山,山上有一座高高的山峰叫“白岩峰”。關於“白岩峰”還有一個美麗的傳說:二郎神和他的妹妹三聖母有一次來到人間遊玩,走到白岩峰上往下一看,這裡風景優美,土地肥沃,人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非常勤勞,可惜一條大河隔斷了兩岸的來往,就想為兩岸的百姓搭一座橋。他們搬來石頭,挑來泥土,連夜工作,就在橋快完工的時候雞突然叫了,雞一叫,南天門就要關上了,他們就快回不了天庭了。情急之下,三聖母打翻了石頭,二郎神則慌忙把手中的泥土倒扣在河對面的管家山上,所以現在從白岩峰頂一直到山腳傾瀉而下的全部是大大小小的石頭,而河對面的管家山就像一把倒扣的泥土,手指印還清晰可見。

  當然傳說歸傳說,我們村倒是有一個“三月三,上高山”的風俗。每年農曆三月三,村子里小伙姑娘就要相約帶上鍋碗瓢盆和各種食材到山上去野炊,其實吃的也只有土豆、蒜苗、白菜和一點點臘肉,可是我長大后就再也沒有吃過那麼香的食物了。記憶中天是那麼的藍,雲是那麼的白,花是那麼的香,空氣是那麼的清新,在石頭上爬過來爬過去地捉迷藏是那麼的好玩,和夥伴們搶着吃東西是那麼那麼的香。

  童年的時間過得是多麼的快啊,轉眼我就長大了,外出讀書了。到了二十世紀初,從家鄉傳來了好消息:盼了幾十年的瀑布溝水電站終於動工了了。緊接着,轟轟烈烈的移民工程啟動了,我的親人們開始移民了,我們祖祖輩輩生活在一起,不是親戚就是鄰居,大家血脈相連情同手足,突然要根據不同的選擇搬到不同的地方,大家都非常的不舍,親人們有的信心百倍,有的茫然失措,終究還是在難分難捨中各奔前程了。

  水,漲起來了,漫過河灘,漫過菜園,漫過那些遷不走的老祖墳,我那爬滿青苔的小院子,我那藏貓貓的穀草垛,我那過家家的石桌子,連同我所有童年和少年的記憶全都埋藏在水底下了。從此,我就是沒有故鄉的人了,我只有在夢裡才能與我的故鄉相見了。從水漲的那一天開始我就經常做夢,可是夢中全是芳草萋萋,白霧茫茫 ,我一個人在水邊走啊走啊,卻怎麼也找不到回家的方向 ,我哽咽着醒來竟迷糊着不知身在何處,今夕何夕,我夢中的家在哪裡

  今天的我常常站在大樹大橋上凝望我故鄉的方向,時過境遷,今日的大渡河早已失去了一江春水向東流的氣勢,替代的是波瀾不驚,氣度雍容的漢源湖。我想,這就如人生吧,童年時懵懵懂懂,少年時桀驁不馴,青年時拼搏奮進,中年時恢廓大度,到了晚年則平淡如秋水之寧靜了,而現在的漢源湖就像一位虛懷若谷的中年紳士,正竭盡全力地向我們展示着他海納百川的胸襟。

  日暮鄉關何處是 煙波江上使人愁。故鄉,我永遠也回不了的地方,儘管我不能再將你踏在腳下,儘管我不能再將你抗在肩頭,儘管我想再看你一眼也是痴人說夢,但是,你永遠是我心靈的家園,你,永遠存在於我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