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黃昏,窗外的天空愈加迷濛陰晦,繼而淅淅瀝瀝飄撒起斷斷續續的雨絲。
??推出了嶄新的電動自行車,並在車后鋥亮的電鍍衣架上安頓好她那相依為命的兒子,傑便靈巧地跨上車座,頭也不回地沿着回家的馬路疾馳而去了。愈來愈暗的天色緊緊地包圍了傑,傑似乎毫不在意,挺着嬌小的身軀,燕子穿雲般鑽進迷濛的細雨,鑽進混沌的人群,鑽進遙遠的沉悶,直到她那穿着潔白色上衣的身影化成一個白點。
??凄涼的情調濃霧一樣瀰漫在沉重的暮色里,喬孤獨地依靠在寫字樓大堂的鍍金門框上,凝視着傑那逐漸淡逝的背影,心頭彷彿被插入一把尖刀,切割得肝腸寸斷,不知生死。
??可悲的是,傑那宛如出水白蓮的身影,對此竟然毫無反應,只管頭也不回,車也不緩,急速前行,一任冰冷的車輪,碾壓喬一顆絕望到近乎麻木的心。
??——喬哀嘆自己空有偉岸的身軀,卻不能控制自己翻騰起伏的情感,任由它如火如焰,燒灼着他全身每一根脆弱的神經。
??忘不了那個星期天的那場婚禮。目睹了一對新人的卿卿我我,如蜜如飴,回想起自己婚姻路上十幾年的坎坷風雨,酸楚艱辛,一顆心無日不被無奈和攪擾分割得支離破碎,無以言說的痛苦整天縈繞在心頭夢裡,一片茫然。喬幾乎不能自持,早早退出婚禮現場,一個人孤零零地在空曠的馬路邊上無聲吞咽着淚水遊盪。
??就在這樣的日子裡,上天送來了天使般善解人意的傑,接近半年的同室辦公與生活,傑的溫柔,傑的體貼入微,與喬以前的經歷形成了強烈的反比,深深震撼了喬的心扉。從此喬就這樣不知不覺陷進冷熱交替的折磨里,再沒平靜過。
??還在很小的時候,喬就曾經在自己的心裡編織了一幅美麗的圖畫:長大成人之後,一定挑選一個嬌俏依人、天真爛漫、善解人意的女孩兒做女友。不要她做什麼,不要她吃辛苦,只要她與自己心心相印,和諧溫婉,雙宿雙飛,就夠了。喬發誓自己將用全部的心血去保護、愛護和呵護女友,讓她永遠高興,永遠幸福。喬相信自己的才智和力量,喬有信心自己能像座大山一樣,為女友遮風擋雨,祛暑除寒。女友高興時,喬分享着她的快樂;女友悲傷時,喬用寬厚的胸膛去承接她的淚水……喬和女友結合在一起,就如同新建的高樓大廈,喬就是鋼筋水泥澆鑄起來的框架,女友則是砌塊和水泥,一道道、一絲絲填補喬的空檔和縫隙。喬和她,是天衣無縫的組合。喬需要這樣的女友,喬渴望得到這樣的女友,喬不能沒有這樣的女友。
??然而,生活這隻無形的手,無情地撕碎了喬所有的幻想,失望如同一塊巨大的石頭,時時沉重地壓上喬的心靈,讓那綿綿密密的愁苦,一絲絲融入喬的神經,讓喬每一念及此事,便難以自抑地淚濕滿臉。
??這情思終日縈繞心頭,無法排譴。為了改變這無藥可救的心疾,喬有時故意在人群中放蕩不羈地大笑;有時在不合適的場合說一些毫無幽默感的幽默;有時在宴會上故意狂飲各種品派的烈酒……喬想用這些外來的刺激,沖淡心中太過沉重的負載,拯救日漸沉淪的靈魂。然而感情這東西終究不是物質,不能為其它任何東西所替代,儘管喬嘗試了種種努力,直到把自己折磨得遍體鱗傷,喬才醒悟道,那一個心心念念的夢,不但沒有絲毫的淡化,反而愈加清晰,愈刺激得心頭流血……喬一度不敢看秋日零亂飄飛的樹葉,不敢看陰霧迷漫的黃昏,這一切都會鉤起喬那蟬翼般脆弱的情感,都會使喬的舊傷疤上再添新傷痕。
??曾經以為,這一生中,不會再有那樣一個人來彌合自己情感上的裂紋,不會再有那樣一隻蝴蝶,來圓滿心頭那個化蝶的夢。上帝作證,就在一個不經意的早晨,傑突然一如當年喬心中編織的夢幻,走進了喬的心底,剎那間織嚴了喬心中久久零亂的破洞,夯實了所有的空虛。那一刻,喬清晰聽見自己的心流淚了。喬知道那是一種甜蜜與苦澀混合的淚,那是一種叫人心悸的淚……喬在心裡跟自己說,一定要好好把握住這一生難再的機會,假如傑是一件物品,無論索價多高,競爭多麼激烈,他就是耗去萬貫家財,也一定要買傑入手,永不放開。共2頁,當前第1頁1
本文作者:江湖笑客
??遺憾的是,傑是個住進了另一間房子的人,雖然喬熟知那棟樓房的所有門牌號碼,但沒有一間屬於喬,喬不能以家長或丈夫的身份走進那裡的任何一間屋子,喬只能像一個沒錢買門票的戲迷,站在夜晚沒了行人的街上,傻傻地看着傑和別人上演生活的和諧與甜蜜。
??喬的心無法不變成石頭。
??夜色迷茫,細雨迷茫。遠遠的,傑的身影早已消失,喬卻一如石雕泥塑,依然倚在傑剛剛走出去的碩大門玻璃上,向著傑消失的方向痴痴地凝望。喬期盼夜色就這樣無聲地吞噬了自己,也吞噬掉他滿心最壞的情緒。
??喬不知道以後的路還將怎樣走,但喬想自己會固執地、以近乎宗教一般的虔誠,繼續追尋那期待已久的夢,哪怕山高水遠,哪怕皓首白頭,喬將終生不悔。或許緣分厚他,終有一日圓他追求之夢。
??2006.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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