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秋雨綿綿地下個不停,夥伴們圍着村裡的大伯聽老輩們講在文革前進廟拜神,逛廟會的趣事。心裡痒痒的,也憧憬着自己逛廟會的樂趣。
村裡的舊廟就在我家隔壁,文革時破四舊,大王廟被拆,神像被砸了,木料用於修建學校。廟院也住進了人家,五叔家就住在裡面。小時候奶奶總是坐在五叔家門口叫廟門台的地方乘涼。
後來,人們生活富裕了,精神世界里好像缺了什麼,於是乎又想起了建廟拜神的事情,從中尋找一份精神寄託。當然,一幫虔誠的老輩還是想把大王爺、西海龍王爺請進原來的老廟,可最終還是被性情剛烈的五叔拒之門外。
那年春風吹過的時候,就在文藝舞台對面的平台上開工修建新的大王廟。
經過多年的修繕,補充,如今的大王廟已初具規模,每年除夕,我總會和哥哥一起拜神燒香,放上壓箱錢,點起串串鞭炮,祈禱來年的平安,也不會忘記掄起木槌撞響掛在廟門口的大鐘,“…當…當……”的鐘聲悠長而宏亮,在家裡的愛人和女兒聽見鐘聲,悄悄地許下來年自己的美好心愿。
每年古歷二月二十五是大王爺、龍王爺的誕辰。村裡總會籌辦隆重的廟會,唱大戲,獻豬羊以示對兩位宗神的祝壽。( 散文網: )
廟會總是在村民們選舉的會長組織下有序進行。廟會成立管理委員會,分正副大會長和若干名小會長。大會長全盤管理每屆廟會的籌劃、開辦、收尾等工作,各小會長在管委會的組織下進行會費籌集和臨雜事務處理,父親也曾當過一任大會長,組織過一屆成功的廟會。
每逢廟會,總會邀請秦劇團唱大戲。一口氣唱七天七夜,唱戲的場子就是學習操場,每年這個時候,我們在小學的同學們是最高興、最自由的了。高音喇叭一放開嗓子,學校也無法正常上課,出早操的時候,我們踏着滿地的鞭炮皮子盪起陣陣塵土,時時轉頭看着舞台上鮮亮的銀幕,我們的心早就飛到天上去了,哪有心思待在課堂上,所以校長索性決定每天下午給我們放了假去逛廟會。
我們歡呼着回家而去。
舞台上的秦腔戲在鑼鼓聲中開演,夥伴們在人群中穿梭,捉迷藏似的盡情地釋放着往日的拘束。戲迷們,有些靠在牆根里的太陽下閉着眼睛在欣賞已經看了幾十遍的老戲;有些湊在一起,東家長西家短津津有味地拉起了家常;有些擠在台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台上花臉進紅臉出的表演,時而大笑,時而嘆氣,時而歡呼。
清明前後的老家氣候溫和,柳樹伸出嫩嫩的枝芽,在微風中飄蕩。每個街巷中央都掛起了寫着“風調雨順、國泰民安”的黃色紙制飄帶。虔誠的信奉者手捧點燃的香火,小夥子抬起白白凈凈穿了花衣服的大肥豬,端着一盤盤雪白大饅頭,在嗩吶聲中向大王廟走去,給大王爺奉上鮮美的貢品,渴求年年好年景,盼望事事平安福。
戲場里擺滿了各種各樣的小吃。賣釀皮的師傅圍着白大褂嫻熟地給每個碗里拌着各種調料;賣油餅抹粽子的大娘一邊用竹板往大油餅上攤粽子,一邊用木製勺子將粘稠的土製蜂蜜澆在粽子上面;賣冷飲冰激凌的姐姐一手數着零錢,一手伸進冰櫃拿取小主顧所要的雪糕;爆米花、棉花糖旁邊圍滿了小朋友,有的在品嘗着甜味的誘惑,有些在焦急等待;賣花生、葵花籽、大麻子的老爺爺樂呵呵地用小量斗數着自己的收穫;打氣槍是一幫年輕人的天地,眯着一隻眼睛,聚精會神,扣動扳機,啪的一聲,氣球被打爆了;耍套環的頑童們總是和自己的運氣較勁,不甘示弱地一次又一次將竹圈投向自己喜歡的物品;帳篷里傳出一陣陣槍響聲、廝殺聲,那是在放映香港武打、槍戰、言情錄像片,攢擁在一起的夥伴們貪虐地看完一部接一部。面對那麼多“誘惑”,饞嘴貓的我們毫不吝嗇地揮霍着手中僅有的零錢,毫無顧忌地放縱着在學校里憋了很久的怨氣。
每年這個時候,農曆二月二十七也是哥哥和我的生日,母親總是準備了豐盛的生日飯菜供我們享用,最難忘的是壓面機壓的長壽麵和手工做的釀皮子。用清油(胡麻油)炒的嫩韭菜加上滾燙清油澆過的蒜泥,灑進柔軟彈跳的釀皮里,一股股清香鑽進鼻孔。將飄着鮮黃色蛋花和豬肉臊子的鹵湯倒進均勻細長的麵條里,端起大腕,一口氣吃掉兩碗,香味無窮。
現在想起也不由得讓人口水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