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當我置身於偌大的都市和林立的高樓對峙而立時,我才感覺到自身的渺小與微不足道。總認為在農村長大的我,經過十幾年的摸爬滾打完全可以勝任城市中的活,但是我錯了,世界上根本沒有輕鬆的活讓我們自在地完成。如果沒有親身經歷,我無論如何也想不出那種場面。
在偌大的工地上,到處是雞糞與雞的死屍,以及滿地爬的蛆蟲,在烈日的蒸騰下,這些東西所散發出來的氣味幾乎令人窒息!但是在這樣的工地上,仍可以看到這樣一群人,他們衣衫破爛骯髒,並且全都光着膀子。寬大而裸露的肩膀在烈日曝晒下,紅黑紅黑的閃着鱔魚般的光澤,成股的汗水順着他們黝黑而微微泛黃的肌腱凹處流淌下來,這就是我們這些裝卸工!其間有一個十多歲的少年,稚嫩而白皙的皮膚與他們組成一幅很不諧調的畫面,使人很容易聯想到列賓的油畫,《伏爾加河上的縴夫》中的少年——那就是我!
我努力地乾著與我年齡與職業極不相稱的活,拚命地抬起二三百斤重的鐵籠。超重的負荷壓得我渾身骨骼“吱吱”地響,我咬緊牙努力地把自己的脊背彎成一張弓,兩隻腳死命地扣緊地面,兩隻眼球鼓成了彈丸,時刻都有射出眼眶的可能。太陽直射在我身上,我背上的皮膚彷彿被烤焦了,隨時都有撕裂的可能。汗水淌進我的眼裡,辣得睜不開眼,而鞋子里早已像和泥一般的滑,我就這樣拚命地撐着……我每不次努力都聽得見自己心房顫動的聲音,我那時真的懷疑人的構造與能力,一個簡簡單單的碳氫化合物竟然能釋放出這麼大的能量!
就這樣,四個月下來我已經煉成和他們一樣的身體和膚色了;也可以輕而易舉地把四十斤重的鐵籠扔到一丈高外的指定的準確位置;也可以和他們一樣大困極的時候便躺在雞糞上睡着,毫不在意蛆蟲爬到自己臉上……只是一種發自心靈深處的孤獨與空虛時刻侵襲着我,它告訴我這裡不是我夢想的歸宿,這種生活也不是我所要的生活。我的理想之舟就從此擱淺了嗎?我不甘沉淪,我要回家。
當那一聲長笛把我載回家時,我有一種重生的感覺,好像一條在外面遊盪了很久的拋物線終於又回到了自己的坐標上一樣!我終於又找回了屬於自己的航標。
我慶幸自己成功地走好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步。雖然我還沒的摘到星星,但我已經找到了天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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