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街上,看見一個父親騎着自行車馱着孩子。於是我猛然想起了曾經那個熟悉偉岸的身影,心中卻多了幾分羨慕。
我的父親和別人的父親不一樣。他是一個極其固執的人,他騎着自行車時總愛低個頭,躬着背,一句話也不說。
一次在父親接我回家的途中,我的膝蓋被一輛三輪車擦破了一大片皮,布滿零星的血點。一向沉默的父親看見了,當場大吵起來:“你這個人怎麼走道的?看沒看見這有孩子啊?你……”那人連忙道歉,父親依然不肯善罷甘休。突然我感到全世界人的目光都在看着我們,臉滾燙,我對父親嚷嚷道:“人家不是已經道歉了么?喊什麼?丟不丟人!”父親突然沒聲了,看了我半天,然後安靜地又低着投,躬着背,騎着自行車……從那以後,我們好幾天沒說過一次話,家長會也不讓他參加,經常讓爺爺或媽媽去。
有一天,大雨如傾盆。剛放學的我不知如何是好,就當我着急得團團轉時,在朦朧中看到了那熟悉的身影——騎着車,低着頭,躬着背。心中油然而生一種溫暖卻又抱怨起他為什麼沒有帶傘——他總是那麼丟三落四。路上,一輛汽車疾馳而過,在前面紅燈前停下。我和父親嘗到了傾盆中的傾盆。一向沉默的父親有一次無畏地走向前去冒着大雨與司機爭吵起來。我有一次氣憤得臉通紅,剛要叫他,記憶的畫面卻在一瞬間定格。在雨中,看着他那弓如弦月彎似犁的背,看着他在風雨中指指畫畫,我沉默了,鼻子酸酸的,致使全身打了一個戰慄。於是,雨水、汗水、淚水,不約而同地交融在一起,匯成一股暖流,流淌進了心田……
回到家,我對父親裝作若無其事地說:“明天開家長會。”父親愣了一下,然後笑笑說:“行,等你媽回來我就轉告她一聲。”我說:“不,我是讓您去。”父親又愣了一下:“怎麼?”我的眼睛里噙滿了淚水,再也忍不住,說道:“無論你怎樣的跟人家爭吵,怎樣的固執,無論是曾經、現在還是未來,您永遠都是我爸,我永遠都是您的女兒!”
不久,我們搬家了,有了更大的房子,買了輛便捷的汽車,然而父親的自行車依舊每天停放在家門口,等待着我與父親的歡喜到來。
父愛是一口深深的井,我用盡一生也丈量不出那口載滿愛的井有多深。
父愛是一本深沉而厚厚的書,需要天下兒女耐心地再一次品讀。
其實,父愛更是那輛破舊的自行車,躬着背,靜靜地旋轉着車輪,載我走向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