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雪的冬季
湖南省新化縣西河鎮鵝塘中學
肖綠華
漫天的雪花紛紛揚揚地飄着。
我們一行幾個小傢伙都提着個笨重的烘籃，穿着一雙幾乎有腳兩倍長了的大球鞋，“吧嗒吧嗒”地向學校進軍了。經過一段很滑的黃泥巴路時，便每人打上幾個黃“補丁”，心愛的烘籃也摔得缺七缺八的，可我們仍然樂呵呵的。
踏着鈴聲，昂首挺胸地走進教室，帶着兩個濕濕的泥印往凳上一坐，雙腳踩在烘籃上，脫了鞋子的透着腳臭味兒，沒有脫的則是難聞的膠臭味，瀰漫在教室里的便是一股大山寒冷冬天裡的學習的味兒。由於冰凍了的山區有些同學第一節課難以趕到，一般自己學習，對於這時的學生，老師是很寬容的。於是，就有些人不烤火，把烘籃放在凳子上，用一個小鐵皮盒盛幾粒豆子，裡頭放一小撮雪，放在火上煮，小嘴一個勁兒地吹火，那烏黑烏黑的炭灰落在鼻涕痕上，成了兩條黑蚯蚓。等到水開了，便溢了出來，流進火中，“哧哧”幾聲，從烘籃中冒出幾股灰煙。水幹了，豆子也就熟了，鄰桌的幾個人吃得“咯嘣”、“咯嘣”響，那香味很濃很濃，很饞人。
一到下課，全班的毛小子、野丫頭就都“呼啦”一下，聚到牆根去擠油。大的、高的站在中間，雙手一揮，擺出一副趾高氣揚的架勢。兩邊的小不點兒就喊着“嘿呦”、“嘿呦”，使勁兒往中間暖和的地方擠。中間的大個子確實是“唯我獨尊”，無論怎樣都難以撼動他的位置。有時也會碰上好運氣，中間的會突然倒下一大堆，小不點兒就終於有了站在中心的機會，可過不了多久又會被擠出來，甚至會來個“狗啃屎”，以至於摔上一跤。為此，我還摔破了一條新褲子呢。那是因為被擠出來，摔在一個釘子上，膝蓋上連褲子帶皮肉撕去了好大一塊，膝蓋不覺得疼，倒是新褲子壞了，心疼得直掉眼淚。（我們的學校是以前一個地主的房子，裡頭是木結構的，一般都釘有釘子。）回家被媽媽狠很地罵了一頓，可我心裡卻在敲着小鼓，下回穿着這條褲子可以放心擠了。
後來，求學到了一個城市，聽着城裡同齡人興緻勃勃地談着小時候到過哪個大地方，如何如何地好玩，自己只是自卑地低下頭——我的童年只不過是在土味中渡過的。
直到後來的一次老同學小聚，我們說起兒時的烘籃，說起小時的擠油……不時引發出一陣陣開懷的大笑，心中的自卑，眼前的煩惱，也就在這笑聲中消失了。
我突然醒悟，心結豁然開解，我們不正是在收穫着快樂么？而這份快樂正是在那“泥補丁”上種下的，正是在那烤火的臭味中種下的，正是在那“嘿呦”、“嘿呦”的擠油聲中種下的。
溟朦中，我眼前幻化出漫天飛舞的鵝毛大雪，那紛紛揚揚的大雪啊。
哦，大山裡的孩子又在提着烘籃踏上他們的征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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