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瑩的玻璃瓶,折射着光芒。有人拿起它,向瓶里裝滿石塊,問:“滿了嗎?”一片明媚中,冰冷的石塊,擋住了舞動的陽光。
我們總會想到一些不堪的過往,忖度自己究竟可以承受何種重量。當擺脫了太多分量,以為自己的生命終將輕鬆卻再次遭遇重壓時,我們窒息地想,終於到了斷裂的一刻。就像,面對那似乎快要破碎的瓶子,我們總會不假思索地答:“滿了。”
——那是個碎雪的清晨,他,一個成功的銀行家,被誣告上了法庭。妻子不忠、律師奸詐、法官誤判,他被送進了森嚴的監獄。抱着《聖經》,聆聽典獄長宣判,“你的靈魂屬於上帝,肉體屬於我。”辛苦勞作,凶暴獄警,吸毒獄友,濃重的黑色就這樣在他的面前堆積。即使他不是死囚,生活卻也從此毫無希望,這座監獄成為必然的歸宿。面對高牆,他確信,自己的一生,真的到了盡頭。
裝滿石塊的瓶子沒有碎掉,但玻璃卻早就失去了光澤。面對“滿了”,這確信的判斷,拿瓶人笑笑,注入沙子代替回答。細軟的顆粒滲入石子的空隙。原來,沉甸甸的瓶子,依舊可以讓柔軟駐足。
當陽光成為奢望,可以嘗試遠離陰影的哀傷。《小婦人》中寫道:“眼因流多淚水而愈益清明,心因飽經憂患而愈益溫厚。”即便我們無法抑制淚水,無法逃避中傷,卻仍然可以從中獲益,學會成長。我們總可以在心靈深處找到些空隙,去珍藏屬於自己的喜悅,讓心中一直擁有一片美好。
——那是個烈日炎炎的中午,他利用自己的財務知識幫助衛隊長解決了難題。因此,他和他的獄友們獲准喝到了冰鎮啤酒。夏日黃昏,夕陽斜照,囚犯們享受着難得的清涼。那一次,圖書館,他偶然發現一張唱片,於是他鎖上門,在監獄中播放。音樂回蕩在整個牢房,囚犯們放下手中的飯勺,沉醉於美妙天籟。獄警們在圖書館外瘋狂地砸門,而他閉闔雙目,享受天賜,那一刻,四面高牆,已然消融。他憑藉才能與人格成了獄友心中尊嚴的偶像。
“滿了”,我們堅持,直到一壺清水又被注入,水面慢慢升上瓶口。石塊在清水中隱隱作響,細沙散發出濕潤的芬芳。陽光下,玻璃瓶再次隱約地透出了光亮。
我們總說“聚沙成塔”,卻也不會忽略“滴水穿石”。享受星光遠遠不夠,要祈禱陽光終將來到。從今天起,不再輕易說悲傷。即使絕望,也要相信心靈的偉大力量,因為世上從沒有無憂無慮的希望。雨果說:“希望是堅韌的拐杖,攜帶它們,人可以登上永恆之旅。”或許,有了希望,我們才可能堅強。所以,學會尋找心靈的空隙,讓自己能夠承載,哪怕一滴,足以完成所有拯救與重生的希望。
——那是個雷電交加的夜晚,他爬過幾百米長的下水道,離開了那地獄般的牢房。張開雙臂,他仰天長嘯。他不知道,翌日清晨,當監獄長撕開他牢房牆上的海報,發現海報后隱藏的他19年來一直挖鑿的隧道和他所用的玩具般的鏟子時,該多麼惱怒,多麼懵懂。監獄長不知道,19年,為什麼不能磨滅一個人心中的希望;監獄長更不知道,此時的他,正在太平洋邊,面對蔚藍,滿身陽光,從容等待友人的小帆。
尋找心靈的空隙。
也許這樣,真正的希望就會在一念之間的微小空隙中,悄然點亮。
【名師解讀】
拋開法律和其他,我們只說問題。這篇作文用一個銀行家重獲新生的故事,告訴我們:要想給別人一個燦爛的形象,首先你自己心裡要有陽光。當他經受了種種磨難、屈辱、無端的陷害,當他用19年含而不露的默默努力終於完成自己的心愿,他就成為一位意志和毅力的強者。相信,讀到此處的人,都會為他長長的舒一口氣,心中生出幾分感嘆。這篇作文寫得巧妙天成,“瓶子”與“故事”相雜糅,記敘與議論相輝映。不是一以貫之,而是把一個故事拆分成幾段,一會兒是故事、一會兒是看似旁不相干的說理,把整篇文章調配得疏密有致、情景交融。另一個特點是引經據典較多,且運用得恰到好處、自然婉轉。是一篇不可多得的好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