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茫茫,罩四周,天邊新月如鉤……”
停電了。我哼着歌,出了門,踏過一片竹林,越過一條田埂,便來到一座石板搭成的小橋上。橋下,一條由南而北淙淙的溪流,跳動着月光影,緩緩地注入蓮花湖;天上,一輪弦月正漂浮在墨藍色的西空銀河裡,幾顆寒星點綴其間。我漫步在細草軟棉的湖畔,暫時忘掉了白天和山裡的孩子們嬉鬧的情景,獨享這份夜的寧靜。
走着,走着。忽然,耳邊又響起剛才哼過的那首歌:
“人隔千里,路幽幽。未曾遙問,心已愁。請明月帶問候,思念的人兒淚長流……”
我心裡一驚:在這人地生疏的夜晚,難道還有我的“知音”么?尋聲望去,一抹淡淡的燭光從湖對岸那間古樸的小屋裡傳出,輕淌在靜靜的湖面;歌聲便是從倚着燭焰的那扇臨湖的窗里飄出來的。
“冷夜倚風不自禁,人間何處覓知音?”——我決定去拜訪一下這位難得的“知音”。
還沒走近小屋,歌聲已經停了。只是偶爾傳來三兩聲“嗡嗡”的縫紉機聲,和着此情此景,別有一番凄清的味道。我不知道自己是懷着怎樣一種心情敲開那扇似已封閉多日的木門的。
門開了,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在牆角里放置着的一排整齊的衣箱,罩着一層印有各色圖案的花布,美麗極了。幾台縫紉機一字擺開,每台上面都燃着一支蠟燭。最裡邊的那兩台前面都坐着一位姑娘,正在加工衣箱的襯布。空着的靠窗的那台,便是為我開門,正站立在
門旁的那位穿紅色毛衣,頭上扎着一塊白手絹的姑娘的。燭光幽幽,把她的臉蛋兒浸得微泛紅暈。看來,對我的到來她們並不感到驚奇。我友好地向她笑了笑,就進屋隨便揀個木凳坐下。
“您是剛來蓮花小學實習的老師吧?”見我架着一副眼鏡,紅衣姑娘首先開了口。我默許地點了點頭。矜持的場面一打開,我和她們邊工作邊閑聊起來。原來,這幾位姑娘都是從鄰近的F縣深山裡出來幫這兒的一位個體戶皮箱老闆打工的。從她們的話語中我可以得出,這是她們第一次出門掙錢,因而略帶幾分浪漫和欣喜。
“剛才的歌是誰唱的?真好聽!”談話間我隨便問道。“是小花唱給她那位‘聽’的。”其中一位姑娘搶先挑明。呵,我這才明白,原來紅衣姑娘還有一位遠在南方打工的戀人。我抬頭一看,她的臉蛋兒更紅了,一雙明澈的眸子里透出山裡女孩特有的純樸的自然的美。
美好的時光總在不知不覺中逝去。就在我準備起身告辭的時候,紅衣姑娘羞答答地從毛衣里擠出一封皺巴巴的信,捧到我的面前:“您給念念吧,俺識字不多,好些地方弄不懂。”看着她善乞的目光,我不好推辭,就輕輕地接過信,小聲念了起來:“……阿花,我現在才明白:什麼叫做世界,什麼叫做社會,什麼叫做人生、事業、理想……這也許是我們以前的生存環境和生活方式都很逼仄的緣故吧!因此我想:為了我們彼此的後半生,也為了減輕我們相互的思念之苦,從今以後‘GOOD-BYE’吧!”——還沒念完最後一句我便停止了——我怎麼忍心念出來並向她解釋呢?帶着一種負疚的感覺,我匆忙走出了這間小屋。
當我再一次獨步在這水平如鏡的蓮花湖畔,心裡才輕鬆了點兒。夜,還是那麼靜。湖面的燭光依舊襯着夜空中蓮花似的星點,默默無語。只是飄浮的弦月已經擱在西山坳了。不經意間,湖對岸,略帶幾許凄惋的歌聲又回蕩在耳邊:
“人隔千里,無音訊。欲待遙問,終無憑……”
珍溪鎮仁義初級中學校七年級二班 h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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