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來了
分別時,沒有所謂的相對無語,只有默默地看你離去。
——題記
那一年,我只有十歲。
我一直認為,父親不喜歡自己,不喜歡這個家。有幾次,父親很晚很晚才回家,疑心重的母親與父親又長期感情不和,一次吵架過後,父親就索性與母親離了婚,搬了出去,和另一個女人一起生活。
我痛恨他——我的父親,恨他那麼決絕地丟下我們母子。
父親臨走那天,那個女人撐着傘,靠在他肩上,明顯在顯擺着什麼。對面,母親孤零零地站着,她沒有帶傘,就那樣站在雨中。而我沒有去,連他臨走的最後一面也不想見。紛飛的雨中,父親和母親深深地對視着。瀰漫天空的是離別,雲弦被悲傷撥動,落下一點惆悵,打濕了母親的頭髮,也冰冷了她的心房。那個女人好似被時間遺落的風景,幾滴雨水濕了她眼中的高傲與不滿。
“車來了,走了。”女人不耐煩地說了一句話。
“兒子還是不來?”父親輕輕地問母親。
“嗯,他不想見你。”母親看着父親,眼神堅定,可又在強忍着什麼。
“車來了,走了!”那女人加強了語氣。
父親只好坐進車子,朝曾經的家望了一眼,又向母親望了一眼,然後關上門,隨即,車子疾馳而去。
淚水始終是要決堤的,母親的臉早已布滿了熱淚。
我用手擦了擦臉,從樹後走了出來。看着遠去的小車,抱着母親,用稚嫩的語言安慰着她。
“父親,走好。”我只能在心裡默念,“其實,我來了,只是不知該如何面對……”
夕陽的餘暉透過文峰塔尖,天空把它的淚灑在釜溪河畔。冰雨在臉上胡亂的拍,暖暖的眼淚跟寒風混成一塊。
九年後,我十九歲。
臨上大學的那天,我和母親一起到火車站等車。可能是因為生活在單親家庭,讓我不像其他同齡孩子一樣“嫌棄”自己的母親,這倒使我的母親很欣慰。又下雨了。母親伸長了手把傘遮在我頭上,她是早就準備好傘了的。可不管我說什麼母親就是不讓我拿傘,還念叨着“讓媽再給你打一次傘吧,你這一走就是半年啊!”母親說完,嘆了口氣。我停下腳步,抱着母親,眼前景象一片模糊。“媽……”“沒關係,媽等你”母親眼神柔和,面帶微笑。
雖然沒怎麼享受到父愛,但母愛卻不少。
遠處站台石柱的背後,一個中年男人正靠着牆大口大口地喘着氣,四處張望,好像在找什麼人。
“車來了,走吧。”母親充滿愛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剛想邁開腿,然後又愣住了——這句話,好熟悉!
“車來了,走吧!”母親提高了聲調,但充滿愛的聲音沒有一絲怒意。
我站住了,一動,不動。腳下彷彿盤踞着許多老樹根,拉得我不能動彈。多年前的記憶,一幕幕地出現在我眼前,空氣在那一刻彷彿都凝固了。
我突然想起當年我躲在樹后的情景,現在,我多麼希望他——我的父親也躲在某個柱子後面看着我啊!
我再次抱了抱母親,然後轉身踏上火車。
低頭走進車廂,還有一點水珠濺落在地板上——是雨嗎?不對!車廂里哪來的雨啊!
列車最終駛出站台,父親從石柱後走了出來。“晚了一步嗎?”乾涸了幾十年的眼眶裡,溢出了水珠,“兒子,走好。”他只能在心裡默念,“其實,我來了,只是不知該如何面對……”
站台外,雨停了。
——雨停雨落,是離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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