拭去了淚光點點,忘卻了風刀霜劍,拋下了木石前盟。你,靜靜睡去。一彎冷月,一盞殘燈。
幼年失母,少年喪父,寄浮萍於汪洋。病痛徹骨,憂思錐心。一年三百六十日,展不開的眉頭,挨不明的更漏。如今,淚已盡,情已了,不如歸去。
床畔,炭盆燃盡。你的才華,你的希望,是它最後的燃料。你海棠般嬌羞的形容,你菊花般孤高傲世的風骨,你柳絮般飄飛的嘆息,你桃花般紅消香斷的淚痕,都在這火中消隱。只有那宣的潔白,墨的芬芳,那火中仙逝的一張張詩稿定格為一種永恆。你用詩慰藉心靈,你用淚灌溉愛情,你用生命守住靈魂。一盆火,何等乾淨!質本潔來還潔去,你的身軀,你的靈魂,你的筆墨。
架上,鸚鵡佇立。凝視着無邊的黑暗,傾聽着無邊的寂靜。它曾目送你“手把花鋤出綉閨”,它曾聆聽你“口齒噙香對月吟”,它曾陪伴你“眼空蓄淚淚空垂”。它吟詠着你的吟詠,嘆息着你的嘆息。今夜,它懂事的默默無語。可我知道,明天它會在另一個屋檐下痴情的喚着姑娘。
牆邊,花鋤斜倚,暗香殘留。它曾幫你收拾落英,它曾幫你築起香冢,它曾扶你獨立東風。它傳遞着人與花的低語,它浸染着淚與血的執着。明天,它再也感覺不到你指間的顫抖,再也撫慰不了落紅的飄泊。夢斷瀟湘,猶憐落花。
窗外,鳳尾森森,龍吟細細。明天,還有誰怡然於這份淡泊,還有誰陶然於這份幽僻,還有誰一支纖筆千竿竹,還有誰一條焦尾萬酹愁?只有斑斑香痕是永恆的記憶,也是你留在世間的唯一印記。
是愛情的幻滅,是病勢的沉重,扼殺你如花美眷?是,也不是。你的敏感,飽嘗着世態人情的炎涼,怎能不如履薄冰;你的聰慧,痴迷着漢賦唐詩的韻律,怎能不嘔心瀝血;你的深刻,承受着流年似水的憂傷,怎能不形銷骨立;你的清高,拒絕着蠅營狗苟的生活,怎能不心力交瘁;你的執着,尋覓着靈犀一點的知己,怎能不瘦比黃花。是生命的純瘁註定了生存的失敗。“天盡頭,何處有香丘?”你的追問,是屈子的獨吟,是阮籍的長嘯,是東坡的把酒問天,永遠沒有答案。“一掊凈土掩風流”是最好的結局。帶走一片冰心,留下萬般思念。
但願,靈河畔,草色依舊。
略陽二中初一:胡雯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