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凝固我的記憶,傷痛變成流星,流星不會再飛逝,它來過這世界。
我還是會想起好多事,不過我不會說出來,只是很安靜的寫在紙上,純藍墨水流暢的順着筆尖滑下,留下的卻是平淡粗糙的文字,且憂傷,且快樂,且無奈,且寂寞,就在這樣的堅持中,我觸到了自己靈魂中最脆弱的部分。是的,我不堅強,而且一直都是。
這是一個關於死亡的故事,“丹”和“朱麗葉”的故事,他們成了我生命中永恆的印記。
“丹”是我養的第一隻小狗,全身的毛都是黃色的,一雙充滿靈性的眼睛總會在我記憶深處不時閃爍,我怕,因為在“丹”最需要我的時候,我卻選擇了逃避。而它留給我的就是那雙眼睛里流露出的光芒。
“丹”從到我家的那天就和我特別親昵,我還清晰地記得:它歡快搖着尾巴跟在我背後的樣子;它不介意別人怎麼對它,惟獨介意我對它兇巴巴的。我不理它,它就一個勁的咬着我褲腿不放;它因為打翻了碗而被我狠狠打了一次后可憐的表情;它可以忍受一天不吃飯,卻不能忍受一個星期不洗澡;它愛它的窩,也很愛它的主人;它會靜靜聽我傾訴,不時用舌頭舔舔我的臉……
丹彷彿是上帝派來照顧我的天使,我愛它如同愛我自己,可是我在最後一刻拋棄了它。我們要搬家,爸爸不同意我再養狗,我死活不同意,可爸爸的堅定也絲毫不退讓,我大叫:“我不搬,要我拋棄好朋友我不幹,你是冷血動物,因為你從來只把丹當成一條狗。”一巴掌落在我的臉上,然後丹就被送到了鄉下的外婆家。我的臉火辣辣的痛,遠不及心裡的痛。
我恨了父親好長一段時間,我也常常聽到丹的消息,它很乖,也適應了新環境,只是偶而望着天空發獃,尤其是在晚上。我流淚了,因為只有我知道,丹想起了我帶它看流星的那天晚上,我抱着它,指着星空對它說:“丹,流星滑過的時候我要許願,我要謝謝上帝讓你來到我身邊,我還要上帝讓我們永遠在一起,你說好不好?”我知道丹很靈的,它會聽懂我的話,要不為什麼它會這樣呢?
後來,外婆打來電話,告訴我“丹”病了。我來不及聽完,搭車就趕去外婆家。丹感覺到了,在我急沖沖的走進院子,眼前的景象讓我的心立刻碎成了片。丹從健壯變成了骨瘦如柴,更壞的是它的後半身癱瘓了,拖着沉重的身體到我面前該付出多少努力,它蹭着我的腿,親昵的叫着,我把丹抱起來,手上濕濕的,是血?淚水衝出眼眶,我撫摩着它,“丹,我來了,你會好的,知道嗎?”丹很滿足的躺在我懷裡。
我帶它看病,醫生說:“能活到現在已經是個奇迹了,這病是先天的,後天才發病,發病時會影響食慾,還是讓它早點解脫吧,不會這麼痛苦。”我看看丹,它的眼睛里閃爍着求生的慾望,我始終不忍心,把它帶回家。“丹,不管多難受,堅持吃一點,有了力氣,我就帶你回家,帶你回新家。”我哽咽着哄它,丹很聽話,吃了一點。好幾天來,我一直試着幫它按摩後腿,丹的精神有一點起色。一天傍晚,丹不再吃飯,怎麼哄都無濟於事,它什麼也不幹。現在想來,它大概已經意識到什麼了。我感到它在發抖,它一個勁往我懷裡鑽,我忽然一陣顫慄,我怕了,我把丹放到地板上,我輕輕走開不再看它,我要打個賭,丹不理解我的舉動,它試着爬起來,還不停叫喚,可是我沒轉身,直到我再聽不到叫喚聲,我哭出聲來,丹離開了,永遠。
外婆告訴我,丹閉眼之前一直看着我,我點點頭,“我知道,我知道它捨不得,可是我一直不理它只為了等待永遠不可能出現的奇迹,現在來不及送它了。”外婆說:“哭出來好一點。”我把丹葬在外婆家的蘋果樹下,離開的前一天晚上,我在蘋果樹下坐了一宿。我要告訴自己,也告訴丹,我打的賭是:丹會受不了我的冷漠,會站起來咬着我的褲腿不放。可是我知道我輸了。
爸爸說,也許是他做錯了。我沒有回答,因為這已經不重要了。我欠丹的一輩子都還不清了。
深邃的夜空滑過一顆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