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老師做了四十年鄉村小學教師，學生逾千，其中最有出息的要數仲明。
只要人們一提起仲明，袁老師便眉飛色舞，滔滔不絕：教了幾十年書，從沒見過像仲明這麼聰慧的孩子。四、五、六年級教了三年，真是一點就通，一教就會，每次大考小考，總是全班第一。而且平時學的輕鬆，不像有的孩子，整天死啃書，成績反而不見長進。仲明這孩子真是天才！
仲明父母都是文盲，孩子多，家裡很窮。仲明交不起學費，想輟學，袁老師認為這孩子不上學太可惜了，就主動提出幫他交。袁老師還買筆和本子給他做作業。仲明下雨天不能回去吃中午飯，袁老師就到食堂打飯給他吃。生了病就及時送他去醫治，幫他墊付醫藥費，家長沒錢還，也就作罷。仲明平時不愛說話，袁老師就鼓勵他多講話，課堂上只要他一舉手，就讓他回答問題。仲明是班長，偶爾也有犯錯的時候，袁老師怕傷着他的自尊心，從來都不狠狠批評，而是和風細雨，耐心說服……袁老師就像護花使者似的，處處關愛着他，呵護着他。
袁老師與仲明同村，兩家相距也就二里地。仲明上了初中后，袁老師還一直惦記着他的學業情況。仲明以高分考上了省重點中學，袁老師興奮得滿臉放光，說這孩子將來肯定有出息。
袁老師一直記掛着仲明，但一直未能與仲明謀面。聽說仲明以高分考上了北京外國語大學，他興奮的一夜沒睡好覺，說這孩子一準能成為國家棟樑，前程無量。
仲家辦了謝師宴，據說清了好幾桌。有人問袁老師，仲明是您最得意的門生，考上了北京外國語大學，您歡喜的跟什麼似的，也請您喝酒了？袁老師說，仲明知道我不會喝酒，再說我只是個小學老師，這幾天又鬧肚子，就是請了我也不能去。
袁老師時時牽挂着仲明。有空時就會翻出發黃的畢業合影看看。那時的仲明又瘦又矮，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現在長成什麼樣了？該是個壯壯實實的帥小夥子了吧？袁老師有一個小塑料袋，裡面珍藏着學生們的信件和賀年卡。讓他遺憾的是，到現在還沒收到仲明的一封信一張卡，更沒接到過一個電話。他多麼想看看仲明的字兒、聽聽他的聲音啊！但很快又原諒了他，畢竟還是學生，學業緊張，哪兒有空給一個糟老頭寫信或是打電話啊。
還有人告訴袁老師，仲明放暑假從北京回來了。袁老師便有一種期待，期待師生會面，能看看他到底長成了什麼樣，問問他學業如何……但袁老師未能如願。
聽說仲明大學畢業后，通過考試，被外交部錄用為公務員，派往中國駐非洲某國大使館工作。一個農家孩子居然成了中國駐外使館工作人員，這簡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袁老師興奮異常，徹夜難眠，他為曾教過這樣的學生而自豪。
仲明在國外工作三年後，攜女友回家探親，並辦了喜事。有人對袁老師說，您是仲明的恩師，這回他一定帶重禮登門看您，並請您喝了喜酒吧？袁老師笑笑說，我只是個小學老師，上不了檯面呀！
仲明結婚那晚，袁老師破天荒地獨自喝了幾杯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