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始終充滿着缺陷。
我喜歡盛而濃烈的活，即便是幻覺。但幻覺太靜，亦沒有溫度。
——《淺默流光》序言
01
我們期待了很久的光明，在一瞬間席捲而來。
前幾天，家裡又增添了幾張新畫，被爺爺貼在客廳的正牆上。在燈光的閃耀下，顯得格外引人注目。其實，畫並沒有什麼特別的，無非就是畫了個福娃，旁邊再加了點裝飾。我覺得並不值得貼在牆上，只是淡淡地掃了幾眼。後來，看的次數越多，越不覺得它有什麼好的。
我在電話里和M說了這事，電話那邊是短暫的沉默。我以為電話壞了，就在我準備放下電話和M說再見時，電話那頭髮出悶悶的響聲。
“恩？有什麼事情沒說么。”
“梨颯，我明天想去你家呢。”
“為什麼吶。想看那幅畫？恩，那好吧。”
M是一個很奇怪的人。在和她說某件事時，她總是喜歡保持沉默，在你要和她轉移話題時，她又會和你提上件事。
M來了。我家裡沒人，所以就不怕爺爺會說我什麼。我帶着M來到客廳，因為是白天，所以客廳里沒有開燈。那幅畫顯得有些暗淡，有些普通。我建議開燈，M說算了。
她站在客廳里看那幅畫，似乎很久。
或許，某些短暫的畫面，能讓人記得很久。觸動心弦的某一剎那，記憶開始泛濫，會讓人莫名地想起某些心碎的事情。
M那天看完畫以後，只說了一句話：“這幅畫很好。”
02
M開始頻繁地和我通話，聊天總離不開那幅畫。每次我都只是淡淡地回復M，嗯，那幅畫啊，確實很有特點。即使我很耐心地聽完其實我心裡並不是這麼想。
女生之間的小九九，永遠那麼令人費解。
那天，爺爺似乎不怎麼高興。他對我說，這幅畫要被賣了。語氣里似乎有着旁人無法理解的無奈。
賣了不是件好事么。我在心裡暗暗想到。
來，爺爺告訴你這畫里的內涵。
爺爺說，這幅畫是他一個最要好的人給他的。那個人說這幅畫到了一定的年頭就要賣，不賣的話，留在家裡怕是不好。爺爺說這幅畫前年就要賣了的，一直捨不得，就從要賣的貨物里又把它拾了出來。怕是現在不得不賣了。
聽爺爺這麼說，我正視起這幅畫來。福娃正呵呵地笑着，似乎在對爺爺的感謝。昏暗的燈光下，那幅畫閃閃動動，福娃的眼睛似乎在向人訴說著什麼。
整個世界顛覆了昏暗，只為了再看那一眼光明。
03
後來，我又搬了一次家。爺爺已故。而那幅畫已賣給他人。
我和M的關係已越來越好。M已長成一個大姑娘。她經常跟我說，那個福娃是幸福的象徵。幸福總有缺陷。福娃不能總留着，它給人帶去幸福以後，就應該再轉送給他人，讓幸福總涌造着世界。
我想起爺爺說的話，那幅畫不能總留着。
我問M，你還記得那幅畫么。
M只點了點頭，沒說話。我分明看見她眼睛里閃着淚光。
你哭了么。不知道為什麼，我心裡總有點痛。
M笑着對我說，人是自私的。人是自私的。請不要怪我。
離別和失望的傷痛，已經發不出聲音來了。
04
M離開了我。她說她要去別地去追尋她的夢想。
在初中和高中，我們一直在同一個學校。她總會保護我不受別人的欺負。上次，有個男孩子跟我開玩笑把我弄哭了，我沒有對M講，只是默默地放在心裡。M第二天和那個男孩子打了一架，然後她笑笑對我說，只要你幸福就好。
高中以後，我們不在一個班。我們只是上學時在一起，晚上放學也只是偶爾會走到一起。
我有了另一幫和我有着共同夢想的朋友。我們說好要一起考上大學。我會忙着和朋友一起買資料，而忘了接M的電話。M給我寫了幾封信，我只是淡淡看了一眼就把它扔棄在一旁。
或許。我們終將要遺忘彼此。或許。我們終究要揮手說再見。
05
幸福只是瞬間的片斷，一小段一小段。
M給我寄來一些照片，附帶一張明信片。那上面說，梨颯。我們出來見個面吧。
M在樓下等我。她已變了好多。上身穿着紫紅色的大衣，下身穿着簡單的休閑褲，臉上只是憋出來的笑。似乎很痛苦。
她手上拿着一幅畫。是爺爺的。我似乎看到福娃痛苦的眼神。
我把這畫買下了。現在送給你。M把畫給我。
希望你能幸福。M準備離開。我叫住了她。我說謝謝。我也不知道我現在的心情是怎樣的。
對了，我在QQ上改名了，叫淺默流光。以後我們在QQ上聊。M拍拍我說，加油。梨颯。你一定要比我幸福。
我望着M的背影。站在原地。
06
後來。M當了一名作家。她出了一本書，叫淺默流光。
我買下這本書，坐在家裡慢慢欣賞這段有着淡淡憂傷的文字。
我在M的書里知道了許多事情。以及我曾經試圖想知道的一切。
"梨颯。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希望她受到傷害。我的爺爺和梨颯的爺爺是最好的朋友，我的爺爺送給梨颯的爺爺一幅畫。梨颯曾經向我提起過。我知道梨颯不喜歡那幅畫，因為她並不知道那幅畫的象徵意義。"
"我買下了那幅畫。我看到梨颯爺爺眼裡有不舍。他對我說，梨颯還小，她不懂這一切，要我好好幫她。我答應了爺爺。我知道梨颯有很多偉大的夢想。我希望她能實現他們。"
"今天我見到梨颯了。她變漂亮了。我很高興。"
“也許曾經的我們太小，那段如風的日子在歡聲笑語中飄過。也許我們成長了，便開始緬懷過去的時光。淺默流光。”
07
隨着時間的流淌，我漸漸明白了淺默流光里所包含的熱情。
淺代表着淺淺的微笑。默代表着默默的祝福。流光代表那青春年華。
M,希望你能走得越來越好。
08
流年中一點一滴累積起來的了解，面對面說話時再熟悉不過的聲線，甚至在遙遠的某處，隔過門或窗，牆壁或欄杆，百轉千迴繞過來，也能辨出那特質屬於她。可聲音穿過悠長的電話線，沉重地敲擊心上，卻忽然變得陌生，不知是空間不對，還是時間錯位。
M給我打過電話，但似乎我分辨不出她來。或許我們都淡了。
淺默流光。讓我們都記住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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