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窗前,凝視着手中雪白的錦帕。心,一寸一寸刀割似的痛。這手帕的主人,就這樣一去三年不回。他是否記得,一個花容月貌的女子,還在檐下,默默等着他的歸來。
小姐。青兒小聲喚道,您哭了。
有嗎。我拿着手中的錦帕在眼角下蹭了蹭。果真,已濕了一大片。
我說,青兒,你還不懂。
不,我懂。青兒有些倔強地仰起頭,您在等一個人,一個許諾給您生生世世的幸福的人。
我沒有說話。王府上下,也只有青兒——這個才剛來這裡沒幾天的、曾流浪天涯的女子懂得我的心思。
青兒。是我幫她起的名字。幾天前問起的時候,她唯唯諾諾地不說。於是我對父親說,這個丫鬟,我要了。也許是因為我從憫然那兒悄悄偷來的手帕上也綉着那個“青”字吧。
也的確。我異常地信任着她,甚至把憫然講給她聽。
憫然是與我從小便定下了親事的、英俊溫柔的男子。只是三年前他為母親去雪谷尋葯,一去,便再不回。我無法告訴他的是,母親在他走後的一個月里,就病發而亡了。
可憫然呢,你究竟,在哪兒啊。
小姐。這邊。好不容易趁夜色偷跑出了王府,青兒在我面前笑着。
青兒去過許多地方。她說她可以帶我去雪谷。
這裡就是雪谷嗎。
我有些驚訝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無垠的雪地,以及偶爾從天空中飛過的鴻雁的身影。
小姐,您又走神了。青兒對我微笑着,指了指前方的樹林。穿過那兒,再攀上高高的懸崖,就是雪谷主人住的地方了。然後我們就可以找到憫然少爺了。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謝謝你,青兒。
只是……青兒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
只是什麼?我問。
我是說,萬一我們找不到憫然少爺,那該怎麼辦。
我望着穿雲的高崖,微笑。只要有一絲希望,我就要去找。
那好吧。青兒一點頭。
等等,我叫住她。
怎麼了?她笑。
我這才發覺青兒的笑容是如此美麗,燦爛得讓我睜不開眼。
謝謝你幫我,我說。
她不說話,依舊笑。
攀雪崖的時候,青兒在上面拉着我。
我時不時腳下一滑,就會狠狠地跌下去。
小姐,還要繼續嗎。青兒有些擔心地看着我。
我咬咬牙。繼續。
直到我也記不清是多少次摔倒的時候,我便沒了知覺。
醒來是在一間與大廳只隔了一層白紗的房間里——如果也算是房間的話。
白紗那邊似乎有人在說話。我悄悄走了過去。
“你真的把她帶來了……”我的心一緊。
“我只是試試她而已……”
“那該怎麼辦?”
“不知道。”
“但請你不要傷害她。”
“恩。”
“……”
“呵呵。她可能沒有想到,她最愛的人,到頭來居然騙了她。”
“不要說了。你就不怕舞兒聽見……”
一時間,我竟不知道躲避,愣愣地出現在他們面前。
小青突然上前,說,小姐,你醒了。
怎麼?我推開小青,走向憫然,為什麼,給我一個理由。
他似乎沒有預料到我會出現,竟有些迴避我的目光,沒事,舞兒,你不要誤會……
我沒有誤會。
我冷冷地丟下這句話,然後轉身出了這座宅院。
我沒有哭。
我很堅強地笑着。
我笑我秋舞竟是個天下最傻的大傻瓜,被他們蒙在鼓裡。
舞兒。他在背後喚我。不要誤會……
我沒有誤會。我指着他,如果我今天沒聽見,你是不是打算瞞我一輩子。
他沒有說話。
是不是?我質問。
是。許久,他緩緩道。
我笑,那你可不可以告訴我,我聽到的,都只是一場戲。
是,舞兒。這只是一場戲。我庄憫然,永遠只愛秋舞一個。他道。
我撲進他的懷裡。
只要他一句誓言,就夠了。即使他的表情早已經出賣了他的心。
漫天雪花翩然而下,他沒看見,我的淚濕潤了臉龐。
庄憫然。一絲無奈的女聲。我知道,是青兒。
你說話還算不算數。她道。
當然。憫然點點頭,可我知道他是有些慌亂的。
你可愛她?青兒烏黑的髮絲上沾滿了白色,美得一發不可收拾。
是。我愛她。
憫然。我拽拽他的衣袖。你們究竟,有什麼事。
哼。青兒有些憤怒,雪祭的日子不遠了,你就不信我拿你當祭品。
無所謂。憫然深情地看着我,絲毫不理會青兒。
你……青兒沒說出話來,庄憫然,你會遭到報應的。
夜雪葬(上) 標籤:夜雪作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