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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高中生涯

白雲飄飄範文網 編輯:小景

  我的高中生涯

  鄭德強

  八九年秋天,中招失利的我,七分之差沒能考入中專。初中同學和兒時夥伴考上中專或直接升入一高的,彷彿一夜躍過龍門,矜持神色寫在臉上,自此便有了高低貴賤之分。他們呼朋喚友地四處遊玩,盡情放鬆,而我卻只能百無聊賴地呆在家中,臉上訕訕的無地自容。九月初,二高補錄高分落榜生,終於收到了一份遲來的錄取通知書,雖不情願,卻無可奈何。我懷着無以名狀的心情,跨進二高的大門。也許是心境的原因,二高便籠在我灰濛濛的眼光中了。

  一

  進二高大門,迎面是僅能供一個班運動的操場,兩個破舊的籃球牌,一南一北孤單的矗立着。第一節體育課,體育老師張國光說,我們的操場只有屁股大,之後他又用手比了一個小孩屁股的形狀。笑聲從操場上空飄起,與酒廠散發出的酒糟的香味瀰漫在一起。之後是跑步,麻桿一樣高的大個兒(白華宇),頭伸的類人猿一樣的趙鋒,瘦小的落湯雞娃似的小孩兒(楊新強),參差不齊的隊伍,伴着煤渣揚起的灰塵,映在昏黃的四角的天空下,八十多人的隊伍,首接到了尾,又首尾難相見,整個一個被共黨擊潰的國軍殘餘。再之後是投鉛球,吳迪投的並不遠,他肯定是體育老師記住的第一個名字:你不是天下無敵嘛,你是班裡有敵。九月的黃昏里,我們在笑聲中呼吸着煤渣和酒香結束了第一節體育課。

  操場的西邊是一道院牆,把二高和教師進修學校一分為二(現在是合二為一)。再西邊是縣幼兒園,幼兒園還在;學校南邊的工人俱樂部早扒了;再南邊的公療醫院還在,只是不叫公療了,改成了第二人民醫院,馬劍波後來進裡面當了醫生。當年只有幹部可以報銷的公費醫療,現在全體公民都可享受了。不過醫患矛盾還時有發生。操場的北邊是兩排六、七十年代的瓦房,是學校辦公的地方。所謂操場,也就是佔據了西邊的前兩排房子的空地。東邊四排,是老師們住室。黑黑的屋頂常年籠罩在高大的泡桐樹下,常年濕陰陰的,上面布滿了苔蘚和瓦松。東西兩側之間是中央大道,一直通向北邊的三層教學樓。十二班規模,高一四個班居於一樓,自西向東一二三四。教學樓東側相對的是另一座三層小樓—女生寢室。這是二高僅有的兩座樓房。那時二高的秩序不好,社會上的混混時常竄進學校滋事。女生獨享一座樓,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女寢有一小鐵柵欄門,被隔成獨立的空間。看寢的老婦很負責任,那裡,也成了小小的校園我們惟一沒有涉足的地方。

  學校的大夥位於最東南側,教師四排住室的南面。十幾間東屋,前面空場就是餐廳,七、八個人圍成一個圈兒,辣白菜、煮冬瓜、炒蘿蔔,牛屎堆大小的包子,裡面有幾疙瘩炸幹了的肥肉,個個吃的津津有味,心迷神往。那個長身體的時代,卻總也填不飽不爭氣的肚子。摸摸口袋,飯票不夠一周的了,忍一忍作罷。筷子永遠是不夠的,因為老丟。七、八個人三、四雙筷子,一輪一下使,又總是不平均。性急的吳迪總愛走極端,啪的往煤堆上甩幾雙,乾脆只剩一雙每人夾一次轉圈使用。也有不滿的,端起菜盆喝口菜湯,盆底的幾塊豆腐和牛血離了筷子是不行的。有的說你快些,有的說我要脫腳撈了。吵吵嚷嚷中,一頓飯過去了大半。印象中吵得最凶的,當數南陽天冠集團的吳迪、禹州當上企業家的耿展、三班的當了醫生的劉剛、四班的畢業后又物歸原主當了二高老師的宋同聚。個個都是杠眼。那個時候,當了路上警察(交警)的大個兒(白華宇)和當了監獄警察(獄警)的神仙(楊森先)總是呵呵地笑,考上省供銷學校的永遠是班級第二名的宋磊總是和稀泥,畢業之後杳無音信的忠厚善良的王剛總是在別人爭執得臉紅耳熱拂袖而去之後默默的收拾碗筷。在稅局工作的鄧伯濤高一時愛獨往,站在飯場的煤堆上邊吃邊俯視,穿着長筒馬靴儼然軍統少校,居高臨下的模樣令人至今難忘。最悲慘的一次擠飯,穿着天藍色黃杠公安制服的我,再次被擠出來時,五顆金光燦燦的紐扣一齊失蹤。當然也有幸運的時候。一次趙榮合去盛飯,那是流行小塑料膠盆,五角錢一個。早飯永遠是稀面水和稀米湯。盆底沒有刷凈黏糊糊的竟粘出三兩飯票來。那可是一個大包子的價格,羨慕的讓我們眼紅。於是紛紛效仿,將飯盆弄得黏糊糊的遞進去,又希望打飯的師傅能將它放到收的飯票上。有一天果然中了大獎,竟粘出一張六斤的飯票來。那是學校面額最大的飯票。我一口氣又吃了三個大包子,晚飯沒吃竟不會再餓了。

  二

  九二二班是一個陰盛陽衰的班級。班級的第一名永遠是陳川豫。不知怎的,我總認為她的母親是四川人,因為名字的原因。我對她印象深,第一是她的成績,第二就是她的名字。我愛鑽進牛角尖里思索。可惜同窗兩載沒說過一句話,那時高一高二不分文理,高三她去了理班,便沒了交集。宋磊是個聰明絕頂的傢伙,中招時超過中專分數線三十多分。超過重點高中分數五十分。但他又是一個倒霉透頂的傢伙。他一直沒有接到中專的錄取通知書。在二高念了一個多月,唐河師範就讀的初中同學找到他,說班主任天天點名念你的名字,你怎麼不去報到?宋磊一聽傻了眼,借個自行車便回去了。我記得很清,那是十月初的黃昏,在教學樓前一抱粗泡桐樹碩大的樹冠下面。片片黃葉落下,斜陽浸紅了教學樓,梧桐一葉而知天下秋。一小北邊清真寺里飄來綿長悠揚的歌聲,絲絲縷縷,如煙如帶,似雲似霧,漸漸地漫向天際。我的心也空蕩蕩的了。兩天後,宋磊面容憔悴、垂頭喪氣的回來了。他的學籍已被別人冒領,不知去向。

  班長楊文東和團支書孫慶新都是熱心腸的人,李保軍的學習不太好,但他的精明無人能比,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料(畢業後果然發了點小財)。脾氣直爽、音質尖細的李文,穩重、慢條斯文的張海航和陳金鋒,手下一群“嘍啰”的高大並不魁梧的白華宇(那時我常踮着腳攀他的肩膀,髒兮兮粘滿鋼筆水的手撫摸他的尖長的下巴,卻怎麼也不會惱怒),整日笑眯眯的路曉峰,風風火火的吳迪,身材魁梧、健碩的駱耕野,直來直去性格一如其名的耿展,顯眼、愛找茬兒的周建民,沉悶得悄無聲息的海濤,白白凈凈的旗娃(張旗),一身稅務制服雞立鶴群(錯了應該是鶴立雞群)的鄧伯濤,睿智機敏的趙榮合和神仙,舌尖音很輕的孫新慶,還有長的漂亮、可望不可即的劉劍鋒(和怎麼長也沒長開的歪瓜似的我落差應該是很大的。昨天幾個人在一起看老照片,李錚那小子指着我說這個是誰?孫慶新笑說不知道,反正是咱班最丑的。--二十年了我都沒從丑的陰影中走出,竟還傷我的自尊。咱班趙榮合,周建民,還有小孩,和我不都是同類項么。關於相貌,待會兒專一寫一節),端莊大方的宋秋梅,沉靜聰慧張書萍和張俊,洋娃娃一樣的張欣,林妹妹似的王秋雲……閃芝靈、劉志華、揣瑞珍,一個個少男少女,知名的和忘了的,靦腆的、開朗的、調皮的、沉穩的,由遠及近,從模糊到清晰,記憶的閘門忽然一瀉萬里,瀰漫了我的鍵盤。我有些無所適從,又無能為力。倏地一切又消散了,猶如一袋子花花綠綠的玻璃球,傾囊而出之後瞬息無了蹤影,我手忙腳亂,想把它們找回,卻再也走不進從前。

  三

  早飯後是一小段閑暇時光。教導處屋頂的喇叭永遠唱着一成不變的歌曲:風煙滾滾唱英雄,四面歌聲側耳聽…..負責放歌的是一位六十多歲的老教師,我們都叫他什麼老頭,忘記了姓什麼。和平年代唱什麼戰鬥的歌,如此痴迷。多年之後我漸漸明白,就像現代年輕人喜歡周杰倫的《青花瓷》一樣“素胚勾勒出青花筆鋒濃轉淡 瓶身描繪的牡丹一如你初妝 冉冉檀香透過窗心事”,不講語法,只講韻律,不管現實,要的是心境。那是他的最愛,不需要為什麼。抑或只有那一盤磁帶,他不放“風煙滾滾”就沒什麼可放罷。歌聲放過,便是老頭喋喋不休的說教,什麼衛生啦、會考啦,印象中他什麼都管。待刺耳的鳴蟬般的上課鈴聲牽強地划著無形的S形響起,老頭那空洞的說教才戀戀不捨地戛然而止。而那鈴聲似乎又出了故障,最後總是吱吱的幾聲短鳴,讓人頓生尿意,而又尿不盡的感覺。前面的趙榮合狡黠地回過頭來,扮個鬼臉——我們想到一塊去了。上午的第一節課開始了。楊文東那標準的社旗英語STANDUP喊起,下面先先後后、參差不齊地站起,後面幾個搗蛋貨紋絲不動,老師沒有發現,便面帶笑意,佔了莫大的便宜。偶爾遲到了,站在教室外面,這屋裡是愛克斯加外括號平方,那屋裡是carlwasbornin,抑揚頓挫,橫七豎八。教我們英語的陳英芝老師,四十多歲的樣子,齊耳短髮,衣着得體,慈祥得像母親。她似乎從來沒有惱怒過,下面實在不像話了,她便沉默,就那樣靜靜地沉默。沉默得許多年後我一見到沉默是金的成語就立刻想起她,想起我無以言對的二高。那是一種別樣的情愫。我們就像一群執拗的孩子,被親生母親拋棄被二高養母收留。對這貧瘠的襤褸的母親,執意掙脫卻又走不出。母親說什麼都是錯誤的,當時是我們顛撲不破的真理。物理老師是劉大芬,胖胖的矮矮的年輕女老師,戴着一副大大的粉紅色鏡框的眼鏡,課教的很好。提問時一喊到孫新慶的名字總喊不出來,何況班裡還有一個孫慶新。弄得兩人心裡都提提溜溜的,也吊我們的胃口。私下裡我們都和孫新慶玩笑,說他應該娶了孫慶新的,名字反正就那麼三個字,顛倒一下是你,不顛倒是她。小子並不反駁,總是咧着嘴,眯着眼睛一副不屑的樣子。不明白的是他的不屑到底是之於我們還是之於孫慶新。預言終究沒有實現,孫慶新嫁給檢察院了。那小子從哈爾濱工程學院畢業后聽說分配到西安,不知現在“死”哪裡了。政治老師也是女的,挺和藹的。忘記了叫什麼名字。我之所以要特意寫她,緣於她在一節課上說班裡也許會出一名縣長之類的,由頭忘了,但下面的哄堂大笑我卻記憶猶新。縣長之於自暴自棄的我們,在天邊,在雲霄,距離是悟空的一個筋斗雲。入學時,上一屆高三的師哥師姐們前腳剛走,二高在當時也就是考上十幾個人,我們能夠隱隱看到自己的未來。於是就這麼自暴自棄茫茫然地等待,等待着茫茫然的未來。但生物老師並沒有輕看我們。目前我們這一屆沒有當上縣長的,但比縣長過的好的並不在少數。這是一種理念。是與非,對與錯,某些時候是沒界限的。更重要的是一種感覺。高低貴賤,庸人自擾之。臨近中年,能知道該怎麼過和過怎樣的生活,是最大的收穫。生物老師的預言沒有錯。二十年後我讀懂了她,她依舊是一位慈祥的母親。班主任黨年強老師,我們稱之為強哥,李文說的更親熱些,是咱強哥。站在班裡面比學生還年輕。地理老師張建中,腿有殘疾,總叫我們擔心。他肚裡面有東西,表達上不流暢,又總叫我們着急。溫文爾雅的語文老師劉福星,永遠一副深沉的模樣。意氣風發的楊林老師,如今做了學校領導。高三語文趙長順老師,見面打招呼總讓我產生無言見江東父老的感覺,性格耿直的曲剛老師,好像在一高吧?請收下我遲到的祝福。

  四

  美國總統林肯說過一句話,三十歲之前的相貌是上帝給的,沒人能決定自己的長相;三十歲之後的相貌是自己給的,取決於你的學識和修養。這句話永遠的烙在了我的心裡。因為我很醜。我有自知之明。我寄希望長大,希望過三十歲之後的日子。我相信林肯。我踐行他的名言。只是如今早超過了三十,卻依舊學識不深修養不高。只是早已不在乎了美與丑。小學五年級時,我暗戀上了一個姑娘,姓王。鄧伯濤的老婆也姓王,是我的小學同學。但不是她,請伯濤放心。從審美的角度來說,伯濤的老婆應該是漂亮的,但她不是我的白菜(想伯濤的老婆不會失落罷)。那時她瘦、高(女孩子總是早長的),我喜歡胖的,確切的說,是肌膚微豐。亦不能太高。因為我瘦,小,我追求平衡。初三時,我又暗戀上了一個女孩,姓杜,考上了唐河師範,依舊是肌膚微豐的。那時,我就是看她報考了唐河師範才尾隨而報的。遺憾的是名落孫山。那時她總是指使我,每晚給她提茶,屁顛屁顛的。看她咕嚕咕嚕飲半茶缸,我再飲剩餘的部分,幸福極了。高中時,我寄希望她給我寄信來,但終究沒有。唐師的同學帶了女朋友來看我,抑或是炫耀,羨慕的我要死。欲言又止地想打聽一下她,但終究沒有說出口。現在想來,她怎麼會知道呢?她的老家應該是南陽的,叫什麼忘了。其實怎麼會忘呢,留一丁點隱私吧。

  都是暗戀,也都成了美好的記憶。高中三年,我自暴自棄,心像一粒飄浮的蒲公英種子,冷冷地看着周圍的一切,再也沒有找到落地生根的土壤。就這麼痴痴的傻想,漫漫的等待。成績不突出,相貌不出眾,連個暗戀的對象也沒有(922的女生應該也不會失落罷)。清貧的母親沒能給遠行的兒女足夠的盤纏和豐厚的嫁妝,少不諳事的一窩鳥兒毫無準備的賭氣遠行了。母校成了我心中永遠的傷感之地。

  二十三載轉瞬即逝,闊別二高整二十年。當初年少氣狂的我,畢業的那一時刻總希望飛的越遠越好,落點不得而知最佳。忽一日有了良心發現,竟又想尋找當年磕磕碰碰的跌跌撞撞的歡樂,自尋的苦惱隨着歲月的流淌漸漸成了溫暖回憶。(今晚和二高同學孫慶新、鄧伯濤、海濤等一起吃飯,勾起往事回憶。機關工作十年,公文為生,詞不達意,請勿曲解,敬請諒解。夜深了,有點瞌睡,明晚繼續。)

  此處缺五六七八節。今夜沒了昨晚的激情,但有言在先,暫狗尾續點貂絨。權作結尾。

  之後復讀,外出求學,回來教書。娶妻結婚生子。又陰差陽錯地轉入機關。忙忙碌碌,又碌碌無為。像悟空手下的一隻小猴,抑或牛魔王麾下的小妖,整日畢恭畢敬地寫着不想寫的公文,乾著不想乾的差事兒。倏地,十年過去了,又一個十年過去了。偶爾,很想寫寫二高,無奈時間愈久,愈打不開封塵的記憶。於是我便逃避她,遠遠的注視,默默地祝福。生疏的手,僵化的腦,再也寫不出婉轉的詞句。只是那噴涌的情感,一如汩汩清泉,一旦打開,不可抑制。於是,我寫了以上文字,並以此紀念母校。二零一二年九月十四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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