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紅都上高一了,還是那麼一丁點的個子。站在一大堆出操的學生中,像小兔子竄進羊群里,讓人找都找不着,每次體育老師在點名時都看不見她,聽見隊列里有人答:到!感到莫名其妙,人呢?右看左看還是看不見,誰讓她還站在第三排,讓高個子同學擋個嚴實。
學校的門衛老眼昏花,好幾次都把楊紅攔在校門外面,說:你們小學生有小學生的課,不能來中學里玩。楊紅受了委屈也不說話,站在那裡撅着個小嘴,看見有同班女同學過來,就讓她們來證明她的身份。誰知道愛開玩笑的女同學故意作弄她,當著老門衛的面說:中學生哪有你這麼小的?出去,外面玩去。楊紅真氣極了,爬上校門上面的鐵欄杆,一下子就翻了進去,老門衛急得在後面連追帶喊,同學們卻在那裡哈哈大笑起來。
這真是個多事的秋季。一個女生在下樓時,人多擁擠,不小心滾了下去,摔了個鼻青臉腫,當時楊紅就跟在後面,看得很清楚,那個女生個子本來就高,在下樓的人群中為了顯示自己鶴立雞群,故意把小腰挺得筆直,楊紅一看就捂着鼻子發笑,心想你這不是尋倒霉嗎,下樓不看道,就聽見哎呀一聲,前面的同學一看滾下來個東西,紛紛讓道往兩邊躲閃,她就一滾到底。下午校長就在大會上高喊:安全,安全!還是安全!楊紅想發笑:安全又不是個人,你喊那麼大聲幹嗎,它也聽不見。
下午第一節上英語課。英語老師是戴着眼鏡的女老師,像楊紅一樣,個子不高但很倔強。讓這節課背會哪段課文,就非背會不可,和楊紅性格相似,所以楊紅英語成績也好,在全班排第一。他們班在二樓過道的中間,楊紅坐在第一排的左邊,右邊是門。楊紅上課時愛往外看,緊靠教室大樓的三米遠是一排平房,平房頂有幾排花,楊紅愛看花。英語老師姓林,進來后砰的一聲把前面的門關得嚴嚴實實,楊紅往後一看,後面的門卻大開着。
因為要發放上節課小考的卷子,林老師在講台上,又是髮捲又是點評,忙得不可開交,同學們在下面也交頭接耳,打打鬧鬧,互相看卷子上的分數。這時從教室後面的門口衝進一個人,這是個三十多歲的男子,穿得就像個民工,頭髮留着捲毛,他從外面衝進之後,大喊一聲:你們都不要動!我要殺人!林老師和同學們嚇了一大跳,都馬上安靜下來。教室里的人都驚慌失措地回頭看着這個捲毛,只見他左手拿着一把明晃晃的長刀,右手緊握從身上伸出幾根電線的按鈕,腰上纏了一圈,捲毛說是炸藥。他一邊來回走動,一邊大叫:我身上有炸藥!你們敢亂跑,我手上的按鈕一按,這座大樓都會炸飛的。楊紅和同學們馬上意識到:碰到帶有炸藥,窮凶極惡的歹徒了。這場面以前在電視上見過,現在真來了,膽小的女同學已嚇得哭了起來,捲毛大喝一聲:不準哭!沒人敢哭了。
教室里的氣氛變得十分緊張。林老師冷靜下來,對捲毛說:這位大哥,有什麼事你給我說,不準傷害我的學生!捲毛幾步跳上講台,用手中的刀子拍了拍桌子,氣勢洶洶地說:給你說頂個屁!只要你們聽話!不然的話咱們都同歸於盡!這時捲毛用刀指着林老師說:你去外面打電話,通知警察來,我要和他們談判!一會還得回來,給我帶上兩瓶水!林老師站了起來,緊靠黑板,聲音有些顫抖地說:我不能去,我一走學生們亂了怎麼辦?對你也不好。捲毛一聽有道理。林老師說:我派個同學去,保證按你的話辦。捲毛惡狠狠地看了一遍學生,最後盯在楊紅身上:就讓這個小屁孩去!林老師忙用眼睛叫來楊紅,對捲毛說:這是個國外才回來的女孩,對中國話聽不大懂,我用英語交代幾句。林老師拉過楊紅,用英語給她說:先見校長,把情況說清,讓其他班同學趕快撤離這座大樓,讓校長通知警察,你就不要回來了。捲毛聽不懂,急了,用刀一拍桌子:說的什麼狗屁話!還不快去!記着給我拿上幾瓶水!楊紅氣喘吁吁地跑上四樓校長辦公室,一進門喊了句:校長!就跌倒在地上。校長和副校長几個正在開會,見一小女孩急匆匆跑進來,倒在地上,趕緊扶起來讓她坐在沙發上,一個副校長拿過水讓楊紅喝了幾口,楊紅一五一十地把他們班的情況說了個清楚。校長馬上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當機立斷:三個副校長組織學生撤離大樓,記住不準喧嘩,不能有響動!後勤主任和保衛科長馬上聯繫公安局!
事情同步進行。十分鐘后近千名學生靜悄悄地撤離了教學大樓,沒有吵鬧,沒有聲響,這在平常是難以做到的。十五分鐘公安幹警趕到。局長仔細地向楊紅詢問了教室內情況及歹徒的特徵。楊紅說:我還得回去。眾人都驚呆了,楊紅說了歹徒要喝水的事,不回去林老師和同學們更危險。校長拍了拍楊紅的小肩,說她真是個好學生。楊紅接過副校長遞過的幾瓶水,看見校長辦公桌上有一把小的剪子,拿過裝在身上說是到時有用,又轉身對局長說:你們警察有會英語的嗎?到時我用英語把裡面的情況說給你們聽,歹徒,我們叫他捲毛,他也聽不懂,你們上到對面平房,就能看見教室。局長把一個微小的竊聽器裝進她口袋,說謝謝你,只要你說話我們就能聽見,小同學,勇敢點!
楊紅進到教室時,警察已上到對面平房。捲毛兇狠地說怎麼才來,再來遲點我把他們全炸死!楊紅用眼睛和林老師交流了一下,說明一切都辦好了。捲毛接過楊紅手中的水,仔細地看了一下,怕裡面有葯,讓楊紅先喝幾口,見沒事他才大膽地喝下去。
警察在對面平房上喊話,問歹徒有什麼要求提出來,劫持學生是沒有用的!捲毛大叫着讓給他準備一架直升飛機,十萬元現金!楊紅偷偷扭頭看了一下捲毛,心想這小子真是窮瘋了,要那麼多錢幹嗎?捲毛見楊紅看他,瞪了她一眼:老實點!
捲毛也夠狡猾的,他怕警察用槍打他,讓男同學分成兩排,都站在兩邊窗戶口,擋住不讓警察看清他,其他同學分散站在教室中間,這樣一有事他可以隨便讓一個學生做擋箭牌。楊紅站在前面第一個窗口邊上,捲毛一會過來,站在楊紅身後往外看,楊紅看見他脖子上戴一個小十字架,小聲問:你信耶穌嗎?捲毛一怔,問幹什麼!楊紅說:我用英語為你祈禱,願上帝保佑你心想事成!捲毛不耐煩地說:好、好,隨便你。楊紅雙手合十,用英語自言自語起來。林老師和同學們聽見她在用英語說明教室內的情況,林老師知道一定是警察和校長交代好的。聽見楊紅用英語說準備乘機用剪刀把歹徒身上的電線剪斷,林老師和同學們為之一振,都在為她創造機會。
林老師拿過一瓶水,讓捲毛來喝,捲毛開啟正要喝一想不對,急走到楊紅跟前,讓她先喝,楊紅喝了幾口,捲毛搶過大喝了起來,林老師為轉移捲毛視線,故意說:快看,警察在幹什麼?捲毛一驚忙上身側前,趴近窗戶往外看,就在這時楊紅拿出小剪刀,飛快而又利索地,偷偷剪斷了捲毛身上電線,這根身上炸藥和手中按鈕連接的電線斷了。而捲毛渾然不知。這時楊紅雙手合十,又用英語祈禱起來。而林老師和同學們聽見楊紅說的是歹徒身上電線剪斷了,一切正常,警察快進來吧。
不一會兒,門外警察破門而入,捲毛見此,忙要按下手中的按鈕,但怎麼按也不起作用,這時警察已箭步上前架住捲毛的雙臂,一下就制服了他。幾個警察把捲毛架着就拉走了。
林老師一把抱住楊紅,眼淚流了出來。校長一行都來了,同學們真正經歷了一場風雨,都長大成熟了許多,好像同學們一下子更親切了。
這天上午,楊紅背着書包大步走進校門,有人喊老門衛:看!你把小學生都放進去了!老門衛眼睛一瞪:什麼小學生,那是我們學校的學生,叫楊紅,別小看她,可行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