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暇無事,隨手翻看一本當地的文學雜誌,河南作家李乃慶的中篇小說《司馬萬》吸引住了我的眼球,一口氣讀完,意猶未盡,反覆看了多遍,不忍釋卷。
《司馬萬》是一部選材新穎的小說。小說的主人公師馬煥本是一個小縣城的縣委辦公室秘書,其才華被主持全縣工作的縣長鄭大志看重,任命其修著史書《大河縣誌》。師馬煥發誓要向漢代史學家司馬遷學習,修著一部以事實說話,還歷史真相的“縣誌之絕唱”,被人戲稱為“司馬萬”。師馬煥不但博學多才,通曉古今,還擅長詩詞歌賦,文筆極好。在他編撰縣誌的走訪調查中,目睹各類“官場現形”:不少部門心思都不在為民辦好事辦實事上,呈報的數據不以真實為標準,都是出於政績與個人升遷需要而加工修改過的,完全沒有公信力。即使有良知的政府官員,也一木難支,對於執行中的“潛規則”也無可奈何。他堅持認為,史書是要流傳萬代的,必須“不虛美,不隱惡”,負責任地為後世留下一個全面而清晰的當代社會風貌。因此他工作嚴謹,敢於秉筆直書。《大河縣誌》在經歷一年辛苦工作之後,最終是高質量高水平地完成,受到省內專家的高度認可和好評,同時也引起了社會各界的強烈關注,並觸怒一些官員的神經。就在師馬煥有種如釋重負之感時,一向支持他工作的縣長沒有“潛規則”地接手縣委書記,而是被平調到他縣繼續任縣長。師馬煥也在一次雇凶車禍中喪失了其生殖器,成為名符其實的受了“宮刑”的司馬遷第二“司馬萬”。
我讀這部小說時,起初是帶着一種輕鬆地心情讀着笑着,慢慢地,輕鬆中湧出了一種沉重感。在文化味、歷史味很濃重的文章充滿了幽默,在幽默的文字中我讀出了一種苦澀、酸楚、悲情。這種具有幽默、辛辣的語言色彩敘述着一個令人回味故事。一位作家對此小說做這樣的評說:初讀此書,笑着笑着就哭了。再讀的時候,哭着哭着就笑了。我認為這就是這部小說的魅力和文學價值所在,也是小說的成功之處。
作者李乃慶是河南省的一位作家,他本人就是河南一個小縣的地方志主任,對歷史頗有研究。他的工作經歷和社會閱歷和小說中的主人公師馬煥有着驚人的相似,可以說,師馬煥身上有着李老師濃重的身影。俗話說,一切文學文藝作品都來源於生活。李老師作為修史立傳的文人,他憑藉自己紮實的文字功夫,高超的寫作水平,豐富的社會閱歷,博古通今的歷史知識成功地刻畫了一個多才、儒雅、風趣、正直的文人形象。同時他又用犀利的文筆形象的勾勒描繪了一群道貌岸然的官員們的醜惡嘴臉。他的文字章節給人以身臨其境的感覺,讀了他的文章,好像覺得這些事情就發生在自己的身邊一樣。
小說的主人公師馬煥是一位正直的文人,但他同樣有着平常人的功利心。在開始任命他去史志辦做主任時,他心裡既為不花一分錢提升正科級而高興,也為史志辦一直是清水衙門,不受人重視而不平衡,處於矛盾之中,同時也為領導對自己的才華的賞識,對自己的理解和尊重而感動。作者這時把這樣一個活脫脫的既清高又擺脫不了世俗觀念的文人形象躍然紙上。特別是在描寫他在開會討論縣誌文稿時,引經據典,出口成章,大談傳統文化、歷史文化和當地的非物質遺產文化,尤其是伏羲文化時,不但寫出了一個多才人的儒雅,而且還把有賣弄之嫌的文人形象刻畫得惟妙惟肖。再者,作者筆下的師馬煥不是一般的酸臭文人,他同樣會用“裝熊”“吹豬”等字眼和人打諢玩笑,在受人誣陷是小偷時的他同樣會氣急敗壞,一件件脫衣服來證明自己的清白,在沉重工作壓力下,他回家還能照顧妻子的情緒,跳街舞講笑話等等,讓人讀着讀着不禁“撲哧”一笑,一個幽默、性情中人的形象展現在大家面前,和前面的儒雅相呼應,這是主人公的可愛之處。
如果說師馬煥起初修著還帶有一些個人的功利和目的性,那麼後來,他在編撰縣誌的走訪調查中,目睹各類“官場現形”:不少部門心思都不在為民辦好事辦實事上,呈報的數據不以真實為標準,都是出於政績與個人升遷需要而加工修改過的,完全沒有公信力。即使有良知的政府官員,也一木難支,對於執行中的“潛規則”也無可奈何。面對一些列的社會問題,他的沉重感和責任心與日俱增,他感覺自己肩上的擔子向大山一樣沉重,“百無一用是書生”的師馬煥堅持秉筆直書,以事實說話,修編一本“治史者可為史,喜文者可為文,從政者可為鏡”的“縣誌之絕唱”,這是主人公的可敬之處這時的人物形象在不知不覺中高大起來,不像其他一些文學作品中的主人公高大得如海市蜃樓一般,可望而不可及。師馬煥這個人物形象就像是生活在我們身邊的一個同學、一個朋友、一個同事、一個親人。給讀者一種親切感,而這種親切感中又含有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苦澀和悲情。
小說的故事情節我認為並不複雜曲折,但是作者能夠巧妙地運用詼諧、犀利、具有嘲弄的語言色彩緊扣讀者的心弦。讓人能夠在閱讀中思考,在思考中審視。
這部小說的故事情節,就是圍繞着主人公在編撰縣誌的走訪調查中,目睹各類“官場現形”展開的:在公安局,給錢就辦戶口,造成戶籍管理混亂,為虛報犯罪率降低,給上級的資料中故意增加子虛烏有的行政村,人口數字豈能不多?在計生委:為使領導滿意,上報計劃生育率要一年比一年低,形成了村懵鄉,鄉懵縣,一直懵到國務院的怪圈,人口數字豈能不少?讓人印象最深刻的是,計生委主任和一些鄉鎮領導,為了應付、搪塞、阻止省里的檢查組,人為地拆橋毀路,製造障礙,以確保自己的烏紗帽;在統計局:縣裡要在省里爭先進,年年撥款統計局到市裡省里協調統計數字,統計數字該高的要加高,統計數字該低的要降低,人口數據豈能能準確?在財政局:局長大人受賄嚴重,包養的情人倒戈盜竊,讓人啼笑皆非;在建設局:不該拆遷的拆遷了,不該建的建了,有良知的政府官員,也一木難支,對於執行中的“潛規則”也無可奈何;房地產開發商牛老闆為了攬工程,腐蝕拉攏了很多領導幹部,和縣裡的高端領導也是打得非常火熱。牛老闆財大氣粗,為了能夠擠進志書,流芳百世,妄想使用金錢美人拉師馬煥下水。還有一些官方的政客,為了給自己臉上貼金,見頤指氣使不行,便使用種種官方的權利,想威逼師馬煥屈服,但是師馬煥都一一頂住了,自己為此也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
師馬煥在編修縣誌時,對領導自吹自擂的形象工程,對不符合實際地為領導歌功頌德的文章,對花錢入志的等一些列現象堅決杜絕制止,始終堅持“以史為鏡”,達到“記錄歷史,更在於高位後人,激勵後代,啟迪後世,興我大河”之目的,秉筆直書,不畏權勢,得罪了一些權貴,有人便使出了下三濫的手段:雇凶撞掉起生殖器。故事在此瞬間在詼諧調笑中蒙上了一層厚厚的悲劇色彩,讓人唏噓不已,感嘆不已,困惑不已。
司馬遷宮刑后敢於直言,寫出一部“史家之絕唱,無韻之離騷。”師馬煥堅持這裡,編撰一部“縣誌之絕唱”,慘遭司馬遷一樣的宮刑,面臨著人生的尷尬這種悲劇是師馬煥一人的悲劇,還是我們所處的整個社會的悲劇。作者巧妙地將男主人翁的名字和經歷與西漢的司馬遷相似,更能將古今仗義直言的史官形象有機的結合聯繫起來。古今一盤棋,高度文明發展的今天,社會上存在的種種潛規則和醜惡現象和兩千多年前的封建社會有着某種程度上的相似,這是社會在進步中的某種倒退,還是社會在進步中的必然現象?一個深刻的社會問題擺在了廣大讀者的面前。
史書寫的不僅僅是歷史,歷史寫的不僅僅是人。一本縣誌的編撰讓主人公經歷一場人間悲劇,揭示了一些列的社會問題。掩卷深思,不覺問自己:我們的社會怎麼了,我們的人性怎麼了?從古到今,懷有高遠的治史理想的人,都必須付出慘烈的代價。而對於司馬遷修史的歷史典故的提及,也委婉地在引發我們思考,古代帝王尚且尊重史官追求真實的意志,以史為鑒,而我們這高度文明發展的社會,為什麼就容不下一個敢於直言,秉筆直書的文人?各級執政者對於社會真實的尊重,是否具有漢武帝那樣的胸襟與氣度呢?
歷史是一面鏡子,可知興衰得失。寫史志工作者的《司馬萬》也是一面鏡子,確切的說是一面靈驗的照妖鏡。善惡美醜在她面前活靈活現,令人扼腕嘆息,令人拍案叫絕。讀《司馬萬》心情是沉重的,儘管作者為了增加故事的曲折,增加一些插科打諢,但是還是讓人有一種哭笑不得的感覺。《司馬萬》這部小說成功地勾畫了一幅幅官場群醜圖,是一部現代版的官場現形記。李乃慶老師他用詼諧、犀利,具有嘲弄口氣的語言揭露了一個個社會的醜態、病態,給喧鬧的世界一個警醒,給生活在浮躁社會中的人們一個冷性的思考:面對當今社會腐朽黑暗的一面,我們該如何真正凈化社會風氣,還民眾一個朗朗乾坤?
《司馬萬》作者簡介:
李乃慶,男,漢族,淮陽縣新站鎮李香鋪村人,大學文化,中國作家協會河南分會會員、文博副研究員、中華伏羲文化研究會理事、河南省博物館學會理事。
1980年7月畢業於淮陽師範政治專業,曾從事教育和管理工作十餘年。1994年4月到縣委宣傳部負責對外宣傳。1997至2007年1月任淮陽縣博物館長、太昊陵管理局副局長兼淮陽縣博物館館長。2007年2月任淮陽縣地方史志辦公室主任。
1981年在《梁園》發表處女作《趕集》,至2008年發表小說、散文、報告文學150多萬字。出版有長篇科幻小說《人類滅亡》,短篇小說集《夢見了太陽》,長篇時政小說《無路之路》。先後在《中原文物》、《中州今古》、《中國文物報》、《中國日報》(英文)、《今日中國》(多文種雜誌)等發表學術論文數十篇,出版學術專著有《太昊陵》、《太昊陵簡介》《淮陽風景名勝區導遊解說詞》、《淮陽歷史文化研考》《國家濕地公園——淮陽龍湖》等。任地方史志辦公室主任的當年,發現孤本清順治《陳州志》和清康熙《續修陳州志》並原版影印。之後又找到失傳的淮陽第一部縣誌清乾隆《淮寧縣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