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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魂的遊盪與回歸

白雲飄飄範文網 編輯:pp958

  內容提要:1993年賈平凹的《廢都》在中國當代文壇引發了一場地震,2005出現的《秦腔》再次引起關注。從“廢都”到“廢鄉”的生命流轉,賈平凹以一個作家的寬廣和堅韌,出色地完成了對自我和世界的雙重塑造。從《廢都》到《秦腔》,這兩部作品本身構成一種對話關係。重讀《廢都》,再聯繫《秦腔》,可能會使我們對賈平凹的文學觀念和文學手法有更深入的了解。如果說在《廢都》中賈平凹的靈魂是遊盪的,那麼到了《秦腔》中則找到了回歸之路。本文試圖以靈魂的遊盪與回歸為主線從創作動機、思想主題以及寫作手法來分析賈平凹從《廢都》到《秦腔》的寫作轉變。

  關鍵詞:靈魂遊盪回歸寫作轉變創作動機思想主題寫作手法

  賈平凹在四十歲寫出的長篇小說《廢都》,一出版即引起廣泛的社會轟動。賈平凹以起超乎尋常的勇氣突破了長期以來被禁錮的藝術禁區,在二十世紀末的中國樹起了一塊新的文學里程的藝術豐碑,但同時,十幾年來評論界圍繞《廢都》的批判聲也一直不絕於耳。

  自《廢都》之後,賈平凹還有多部作品問世,但反響並不熱烈,相反受到相當程度的冷落,直到2005年,《秦腔》的出現再次讓評論界震驚,這種手法,這種筆法,這種文學觀念,令人驚懼不已。從《廢都》到《秦腔》,這兩部作品本身構成一種對話關係,無怪乎,評論界把《秦腔》稱之為“廢鄉”,而賈平凹肯定是站在“廢都”之側哼起了“秦腔”。對比《廢都》和《秦腔》,我們會發現這兩部作品如此巨大的差異。了解了這種對應,認識到這種差異,可能使我們對賈平凹的文學觀念和文學手法以及貫穿始終的文學精神有更深入的解讀。

  一、從創作動機來看寫作轉變

  在文學創作中,創作動機的實現固然要依賴材料的儲備和藝術發現的獲得,但實際上“作動機卻常常是暗中支配和決定作家搜集材料的範圍及其藝術發現方向的潛在操縱力量。有什麼樣的創作動機,實際上也就按時了作家某一具體作品在選材和藝術上的走向。”[1]

  “1992年,小平南巡講話,號召改革開放“思想更解放一點,膽子更大一點,步子更快一點”,在此策動之下,整個中國大地以前所未有之勢,翻捲起市場經濟和商業主義的新一輪狂潮。正當此時,經歷了一場肉體病痛折磨和精神困頓的賈平凹卻避開鬧市,逃離到陝西耀縣綿陽川桃曲坡水庫住下,在這種似乎超然世外的半隱居般的環境中,開始寫他的第一部關於城市的小說。”[2]1993年的賈平凹應對時代潮流,他確實抓住了某種歷史情緒、歷史無意識,但他顯然是過分看重了時代的期待而偏離了原來的位置,他轉過來描寫城市中的知識分子。平心而論,他確實抓住時代潮流,九十年代初的問題就是知識分子的問題。

  《廢都》講的是在西京以作家莊之蝶為首的四大文化名人的頹廢故事。從題材上看,似乎沒有太特別之處。然而,通讀全書,我們便會發現,在這頹廢故事的背後蘊含寄託了作者怎樣的精神之“廢”和深刻的文化失望。賈平凹之寫“廢都”中的頹廢故事,他原本也想對此有所批判和超越,但是在實際的寫作過程中,這種批判和超越往往蛻變為一種掩飾,甚而給予欣賞認同。這是為什麼呢?自然與作家此時幻滅情緒有關。

  賈平凹在《廢都》“後記”中說:“這些年裡,災難接踵而來。先是我患乙肝不愈,度過了變相牢獄的一年多醫院生活,注射的針眼集中起來,又可以說經受了萬箭穿身;吃過大包小包的中草藥,這些草足能喂大一頭牛的。再是母親染病動手術,再是父親得癌症又亡故;再是妹夫死去,可憐的妹妹拖着幼兒又住在娘家;是一場官司沒完沒了地糾纏我;再是為了他人而捲入單位的是是非非之中受盡屈辱,直至又陷入到另一種更可怕的困境里,流言蜚語鋪天蓋地而來……幾十年奮鬥營造的一切稀哩嘩啦都打碎了,只剩下了肉體上精神上都有着病毒的我和我的三個字的姓名,而這名字又常常被別人叫着寫着用着罵著。”[3]這裡要補充的是,此時的賈平凹還經歷着婚變。短時的生活聚積了那麼多的不幸,所以作家心態和情緒上的幻滅頹唐就可想而知。投射到作品中,也就有了上述所說的精神之“廢”。

  然而真正本質的原因還是在於他喪失了作為精英作家生存的支點,無法進行自我角色定位;在世紀之交的當下,感覺到了中國社會文化有一種世紀末的“廢”氣,但又從精神和情感上自覺不自覺地沉醉其中而又不甘心就此頹唐和幻滅。“劉心武認為賈平凹創作《廢都》有三個背景值得注意:第一,賈平凹在心理上、精神上面對的難題太多,只有尋找明清的那種很成熟的文化資源,求得一種解脫。第二,是他所在的西安這個城市確實具有的極為巨大的名人效應。小說所寫的那些什麼市長兒子、那些女人見到文化名人非常崇拜,這種情況在北京不可能出現,也很難想象,但在西安卻是真實的。於是,這就造成了他那種特有的傲岸和痛苦。而這種做岸和痛苦,也只有在那個氛圍中才有施展的可能。第三,是他對當下的現實失掉了把握的耐心,從一個相當具有社會性的作家,變成一個產生失望的人。”[4]劉心武的分析為我們如何正確讀解《廢都》提供了重要的啟示,至少我們能深入理解作者的創作意圖。

  因此,寫作《廢都》時,一向膽怯、羞澀、淡泊自守的賈平凹已經有了“唯有心靈真實,任人笑罵評說。”的心理準備。在他看來,心靈的虛偽是更難以忍受的事實。《廢都》問世之前他便知道“這本書的寫作,實在是給我太大的安慰和太大的懲罰,明明是一朵光亮美艷的火焰,給了我這隻黑暗中的飛蛾興奮和追求,但誘我近去了卻把我燒毀。”[5]他力圖在《廢都》里找到那個真實的言語人格,“在生命的苦難中又惟一能安妥我破碎了的靈魂。”《廢都》遭禁后獲法國費米娜文學大獎,賈平凹在為獲獎而舉行的一個民間慶祝酒會上,作了這樣的表白:“我寫作是我的生命需要寫作,我並不要做持不同政見者,不是要發泄個人的什麼怨恨,也不是為了金錢,我熱愛我的祖國,熱愛我們的民族,熱愛關注國家的改革,以我的觀察和感受的角度寫這個時代。”

  賈平凹經歷了《廢都》給他帶來的煉獄般的磨難,他要逃離這個痛苦的記憶和陰影,他甚至不敢正視它。《白夜》、《土門》、《高老莊》、《懷念狼》、《病相報告》這些作品不能說寫得不好,但都寫得沒有生氣。它們是賈平凹的苟延殘喘的掩飾,作為純文學最後的大師,賈平凹沒有名符其實的作為,他沒有內在的想象力,他沒有正視《廢都》之死。而《廢都》之死是一場意外傷亡,從歷史來看雖然並不冤枉,但從賈平凹來看,他難道沒有冤屈 作家最終還是要靠作品說話,他要把內心的隱憂全部轉化為一個動作。

  直到二○○五年,賈平凹才做出這個動作,這一個動作就化解了自己心中的冤屈,就把一個過往的不可解開的歷史死結打開了,就能夠輕鬆自在地向前看。這段歷史冤屈只有他自己能夠解開,也只有他自己才能超越。其超越的方式只有在文本中,在真正具有破解性的文本建制中,在有貫穿自己的歷史的文學創作中才有意義。這就是《秦腔》的出現!

  2002年,賈平凹過完了50歲生日,料理了一些雜碎事務,就回到了陝西丹鳳縣棣花鎮的老家。祭奠了村上近一、二十年的亡靈,把一杯酒灑在地上。從2003年春天開始就把自己關在西安城的書房裡,整整一年九個月。按他自己的話說,這期間基本沒有再干別的事,每日清晨從住所帶一些吃的,趕到書房寫作,一直到天黑才吃飯喝茶,就這樣日復日、月復月的煎熬。缺席了很多會議被領導批評過,拒絕了多少應酬讓朋友恨罵過。頭稿寫完了,不滿意,再寫,仍不滿意,又寫了三稿,還不滿意,在三稿上又修改了一次,先後四易其稿才完成了他的第十二部長篇小說——《秦腔》。 [1] [2] [3] [4] 下一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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