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我看到那張床,情不自禁的把您想念——姥姥。如今已人去床空,物是人非了。
您走的那天早上,安靜的躺在床上,穿着生前看了一遍又一遍的心愛的衣裳,戴着一條褐色的圍巾,穿着一雙黑色的小鞋子(因為年輕的時候裹過腳,所以看起來小巧玲瓏)。那麼安詳,那麼安寧。像是睡著了,我愣是沒有掉一滴眼淚,不知道平時那麼感性的我在那一刻為什麼會變得理性。也許是人太多,不想讓她們跟着一起掉眼淚;也許是覺得您解脫了,可以逃離苦海了,在也不用受罪了;也許是您疼我,愛我,不讓我哭吧。
看着您放大過的黑白照片,慈祥的對着我微笑着,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撲簌簌掉落。姥姥呀,今生我們再也無緣相見了,相見也許只有在夢中了吧。
那一日的那一夜,您入了我的夢境。像是在菜園的籬笆邊,您正在蹲着和另一位看不清模樣的老太太說話,從側面,我一眼就認出是您,興奮的心情,不言而喻,我像是回到了童年,在離您兩米的地方歡快的蹦着,跳着,大聲的嚷着:“姥姥、姥姥……”伸出手,想像小時候一樣牽您的手。可是我永遠忘不掉那個夢境中您的樣子,您並沒有像我期待的那樣對着我慈祥的笑,也沒有牽我的手,只是慢慢的抬起頭,面無表情的看了我一眼,然後繼續低頭說話,好像我是空氣,根本沒有存在過。我急了:“姥姥、姥姥……”使勁的呼喊,搖晃着手,想引起您的注意,終於您再次抬起頭,用我從來沒見過的目光冷冷的、惡狠狠的瞪着我,在我詫異您為什麼用這樣的眼神看我的時候,您像是踩在雲朵上一樣慢慢飄走,眼看着和我的距離越拉越遠,我在後面拼了命的呼喊、揮手、奔跑,追逐,您卻越飄越快,好像故意不讓我追上。“姥姥,姥姥,你去哪裡了,等,等等我……”一轉眼,您從我的夢境中消失了,我在追逐,奔跑,哭喊中醒來。醒來的瞬間,我發現原來我真的哭了,哭得淚流滿面,連枕頭的毛巾都濕了一大片。
姥姥,為什麼?
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謂父女母子一場,只不過意味着,你和他的緣分即使今生今世不斷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你站立在小路的這一端,看着他消失在小路轉彎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訴你:不必追。——龍應台《目送》,也許這句話此時此刻放在這兒最適合不過了。
“不必追”,僅三個字,就會讓人痛徹心扉,淚如雨下。那一夜,我再也沒有睡好,翻來覆去想象那個夢境,近在咫尺,卻又遠在天邊。
姥姥,雖然在我的夢中,任我喊破喉嚨您也沒有對我說過一句話,但從您的眼神中我讀到了“不必追”。這就是您對我的愛,對我們這些外甥女的愛。
人們常說,親孫子,不親外甥,可是在您的心裡,孫子跟外甥都一樣的親,一樣的愛。我們從小都在您的眼皮子底下長大的,對您來說分不出彼此,在我的心中,您是這個世界上和我母親一樣親的人。如今您走了,多少個日日夜夜過去了,您還是鮮活在我的記憶里,從來都不曾離開過。
也許是我潛意識裡根本不承認您走了。
“死亡”這個詞很多時候都會有意無意實的闖進我的思維,面對這個兩個字眼,心一次次顫慄,我知道對於這個詞我無法說服自己去正確面對,我沒有那個境界,我也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到達“生老病死”順其自然的境界。每次都會問自己:“人為什麼要死。”書上說:“死亡只是被這個世界擠出去,經歷一段痛苦,到達另一個空間……”是否會真有另一個空間,如果有是不是夢與靈魂的棲息地,那裡沒有疾病,沒有痛苦,是夢想的世外桃源,是靈魂的天堂。
姥姥,您到了另一個空間了嗎?到達了那個夢想的世外桃源,靈魂的天堂了嗎?
念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