弈 字
文王 政
生性愚鈍，對棋牌、麻將，甚至猜拳、搖色子概不得其竅。至今還記得，中學時，上小學的弟弟剛剛學會了下象棋，一放學回來就要和我下棋，滿屋子攆着我，我也沒和他下。單位舉辦文體活動，其它項目都不擅長，硬着頭皮參加象棋比賽，沒走兩步就敗下陣來，自覺羞愧，徒留笑柄。走在街上，每每看見路邊棋攤上，十數人圍一圈，引頸低頭，全神貫注的樣子，不禁為他們會下棋、懂下棋、愛下棋而心生羨慕，更為自己的愚鈍、不開竅而悵然、而遺憾。
一日，受朋友之託，修改一篇講話文稿。文稿內容已定，只是覺得其中幾個小標題不夠帶勁。我花了近一個小時，最終把五個標題弄成了句式結構、語氣節奏、標點字數都一樣的五句話，自覺讀起來既上口又有節奏感。上發過去，朋友挺滿意，不禁小有竊喜。又翻開未改之前的文稿標題，與改過的標題相對比，所用的字基本上還是原來那幾十個字，只是字詞順序、詞組搭配、句子長短有所調整。忽然由此想到了下棋。每一局棋用的棋子都是那些車、馬、炮、相、士、卒，而且個數和所處的棋盤位置都一成不變，但是弈者把那幾個棋子調來換去，或退或進，或攻或守，總能走出不一樣的路子來，並決出勝負高下。這和把那些方塊字調來換去，或取或舍，或增或減，變換出不一樣的句子、含義，甚至意境，豈不是一樣的過程和道理？特別是作詩撰聯，更是把那些方塊字拿在手裡，在棋盤格一般的音律規則里，這裡鑲一個，那裡嵌一枚，搭配出無限的意蘊和意境來。賈島著名的“推敲”典故，其實不就是那這兩個字當做棋子，在那兒調整取捨么？
原來，組字遣詞亦如下棋，別人弈棋我弈字，人家面對棋盤格苦思，我面對稿紙格冥想，下棋者與對手博弈，我是自己跟自己為難。
這麼一想，雖然一直不諳下棋之妙，卻從多年前走上文字工作崗位開始，就以字為棋，體味着下棋的煩惱、憂愁和樂趣。多少年過去了，弈字就是我的工作，弈字就是我賴以謀生的手段。我把那些不多的方塊字拿在手裡，這麼一排列，那樣一組合，今天這樣搭配，明天那樣調換，這句話用五個，那句話用八個，弄成了一篇篇公文講稿，完成了一次次單位安排的工作任務。不善下棋曾令我不勝遺憾，卻不曾意識到，自己以字為棋，弈字謀生竟然一路走了過來。現在雖然不需要以弈字為生了，卻喜歡在同樣的這些方塊字里挑來揀去，組合成無用的文字，自得其樂。慚愧的是，以字為棋，和自己對弈了這麼多年，卻總是自娛自樂，不成氣候。
寫到這裡，忽而想起了習總書記主政以來的講話，諸如“抓鐵留痕、踏石留印”、“照鏡子、正衣冠、洗洗澡、治治病”，這些普普通通的方塊字，被他搭配組合在一起，使同樣闡述政治思想的說教性語言，立刻變得通俗易懂、親切自然，而且含義更深、更有感染力。 還有經典詩詞，如“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未改鬢毛衰，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之類，都是平平常常的方塊字，被大詩人、文學家拿來，組合調配在一起，就成了千古絕唱，不朽之作。
足見，弈字亦如弈棋，弈棋亦如弈字，進退取捨憑智慧，憂樂得失見水平。
（作者簡介：王政，陝西華縣人，大專畢業，渭南市作協會員。1995年7月在澄城縣參加工作，現在澄城縣縣委辦公室任職，工作之餘寫作散文、隨筆、雜論等，文章散見於在《渭南日報》、《陝西日報》等報刊，2013年由陝西人民出版社出版19萬字個人散文集《淺流漫跡》。聯繫地址：陝西省澄城縣寶塔路東段89號 郵編：715200 ： 電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