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與死走到極致,原來是海天一色。
……
喬安娜問:“他在水下怎麼呼吸?”
工作人員笑着說:“他不必呼吸”。儀器上是他心臟的跳動的記錄,“你看,多麼神奇,他把血液都集中在腦部,不必供給四肢,這樣的事,只有海豚和鯨才能辦到。”
他們在秘魯的冰天雪地中相遇,喬安娜驚異的看他從冰窟窿里探出頭來,端着熱咖啡遞給他,女孩眼中閃着光,愛情,只是一瞬間的事
她回到美國,把長長的心臟跳動記錄紙打開,上面是她心愛的男人的心跳,長長的,曲折繁複的曲線,她把他們貼在臉上,覺得他們的心在同時跳動。
只是也許她並不明白,當他把盛滿海水的瓶子送給她時,當他指着那些海豚告訴她“那是我永遠的家人”時,他也許潛意識裡越來越清晰的知道,那裡才是他永遠的家。
鏡頭拉回到1965年的希臘。蒼白的海,有小孩子在演示上跳來跳去,身材修長的小男孩眺望這波光粼粼的大海,這個依傍着廣闊的愛琴海,有着古老神話的美麗國度。瓦格納曾說:“死亡在希臘人眼中不僅是一種自然的事,而且是一種倫理的必然。”
瘦小的法國少年奔跑在海邊的礁石上,他雙眼深邃而篤定,世上的所有似乎都失去了神秘,輕巧的縱身一躍,然後像一條魚一樣融進了大海。
孩子們爭奪硬幣時傑克放棄了,他沉默的注視恩佐從水面探出頭來驕傲而戲虐的神情,身後,神父安詳的目光給了他力量,世俗在大,和蔚藍的大海相比,一切都是可以忽略的。
——傑克,潛到大海深處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慢慢滑向大海深處,好像這種感覺永遠沒有阻礙的盡頭。當你下到海底時,你需要一個理由才能上來,而那個理由,對我來說總是很難。
——我知道這種感覺,我也無法給自己找一個上來的理由。
當時喬安娜已經知道她的生命已經和這個男人完全栓在一起,她從美國飛去西西里看他參加潛水比賽。恩佐找到當年的傑克,他說嗨,我的朋友,我的兄弟,還喜歡大海么?他告訴傑克如何跟女人相處,不要只顧着海里的海豚。
只是傑克無法忘記關於海豚的美麗童話。喬安娜無法如入睡的時候,他在電話另一端,靜靜的講給她聽,你知道如何才能見到美人魚么,當你深深的潛入海底,當你把藍天當作記憶,當你躺下,它們就會來找你,他們會給你一個考驗,如故你愛的足夠真誠,足夠純潔,那麼它們就會和你永遠在一起。
喬安娜知道,她已經無法自拔的愛上了這個男人,他離開紐約,跟傑克來到家鄉,為她洗衣做飯,我要和你住在一起,我要每天都看見你,我要給你生個孩子,喬安娜對傑克說,面容素凈,眼神清澈。
可是他如天使般不識人間煙火,世俗讓他無措,他生活在一個於是隔絕的世界里,這讓她恐懼,讓她無能為力,她永遠也得不到他的眼神,他的眼波里永遠只有大海的起伏的浪涌,湛藍的,憂傷的,寧靜的。
喬安娜的情敵不是任何一個女人,而是大海,她是這樣渺小。
一次比賽中,恩佐敗給傑克,他倔強的眼神不曾改變,意外發生了,為了超越極限,恩佐滑出了生命邊緣。
想起《決戰前後》里陸小鳳說西門吹雪和葉孤城的話“世間不僅有肝膽相照的朋友,也有肝膽相照的對手”。他和傑克惺惺相惜,卻競爭了一生。他們一刻不停的彼此征服,最後才發現,唯一的勝者只有大海,只有大海。
彌留之際,他拉住傑克的手,我的朋友,請你放我回大海,海底有個美好的世界。
傑克含着淚將他的朋友送回了大海,二十多年前,大海帶走了傑克父親的生命,他們都以同樣的方式找回了棲息的家園,你只有抱着必死的決心,大海彩繪張開翅膀迎接你,那裡的生命甚為純潔,清澈,在那個湛藍的世界,大海亦是天空。
傑克的生命註定只屬於大海,即是他曾經以為自己可以逃脫,融入人的世界,與相愛的人一起生活,可大海是痴情而嫉妒的情人,傑克最後心甘情願的融入了大海的懷抱。
如果兩個里只能個選一個的話,他選擇了大海,他如此忠貞。
那天夜裡,他夢見了海,躺在床上,一睜眼,海浪在棚頂涌動,他本能的伸出手,輕輕觸摸,海水瞬間將他帶走,他與海豚盡情的玩耍,快樂如同孩童得到了夢寐以求的糖果,然後,他忘了時間,忘了空間,不知道是怎樣來的,亦不打算回去,直到喬安娜走進房間,大聲呼喊傑克的名字,他才醒來,鼻孔冒血。
夜裡,他來到海邊,換好衣服準備潛水,喬安娜慌張的跟在後面,她似乎已經預感都什麼,她哭着說:“回來,傑克,你會感到孤獨的,我是真實的,”傑克不理,喬安娜拿出最後的籌碼,喊着:“我懷孕了!”
傑克還是走了……
是她拉動了韁繩,把她的愛人親手是送回了大海。
愛很純粹,就像蔚藍的大海,包容一切,他的選擇就是她的選擇,即便再痛,愛也因理解而顯得不朽,那巨大的悲痛是對愛人的隱忍和成全。
傑克對喬安娜說,我想我愛你。她哭了,只是那份愛已經和蔚藍的海融為一體,無法提煉。
他終於找到自己永遠的家了,美麗善良的海豚游在他身邊,在廣闊的海里,他躍起,海豚同他一起躍起,他沉下,海豚同他一起沉下……
銀色的月光靜靜的灑落在藍色的海上,一陣一陣的海風吹着海浪,一波一波的海浪追碎了映在海面上的星光。
無邊無垠的深藍,淹沒了所有的愛,最後,只有寧靜。
愛與死走到極致,原來是海天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