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高考
恢復高考制度那一年,我也隨千軍萬馬擠過“獨木橋”,但連續二年,都止步於分數線以外。第三年,老師和同學都輪番寫信鼓勵和動員,班主任甚至許諾包吃包住,我權衡再三還是放棄了補習,那時我工作己經一年多了,捨不得丟掉,這也是我與其他同學的最大不同。我是獨生子女,高中畢業沒有去農村鍛煉,而他們卻要下鄉務農二年後才可以招工。我隨父親工作調動由淮北去了皖南一個茶場,隨即也就成了一名在編的茶場工人。“飯碗”可謂是那個年代人生的重要選擇,既便是考上大學,畢業后也無非是換一種“飯碗”而已,我的想法不知是對還是錯。
也就是第三年的10月份,場職工子弟中學擴編教師,許多家長都變作戲法找門路想把自家的孩子調進學校。在茶場,能坐在場部辦公室或進學校當老師,用當時流行語來講,就是能告別“面朝黃土背朝天”,視為“人上人”。茶場是團級單位,職工有近五千人,區區幾個代課教師,能不擠破頭嗎?我父親當年是場部後勤處的處長,也有點人脈關係,要是活動活動也可能會有收穫,但他偏偏無動於衷,對母親懇求還振振有詞:小孩子要靠他自己,越是在這種時候,越是要體現共產黨員的高風亮節。以至於母親把奶奶當救兵搬出來,我那位經歷過抗日戰爭,解放戰爭,渡江戰役的老革命,意志仍就是鐵板釘丁,決不動搖。
十月的茶山入秋較早,顯得風涼。因和父親賭氣,我一連幾天上山去自己承包的茶園裡鬆土施肥。一望無際的茶園,滿眼碧綠。空曠的山谷中,還不時傳來野鳥的歌聲。你看,它們多自由,無憂無慮。想想自己,也許只能是“修地球”的命了。其實,在淮北讀書時,也有兩次改變人生的機會。初二時那年徵兵,縣委書記的秘書小張來我家,告訴母親:前來徵兵的同志可以帶兵,但要有一定的特長。你兒子會拉二胡和手風琴,當文藝兵去吧,只要家長同意,不用體檢和政審。但母親說,這事她作不了主,得孩子他爸出差回來再說。父親是縣人民醫院政工科的科長,正帶隊去上海採購藥品器材去了。由於錯過了徵兵的時間,當兵的願望成了泡影。高二那年暑假,父親的一個老戰友從南方來淮北招工,也特地來家中告訴父親:老嚴,小鬼快高中畢業了,乾脆去我那裡算了,我手裡有二個機動名額,一切我說了算。父親問做什麼,回答是在涉外賓館當服務員。原來老戰友是安徽安慶石化總公司的人事處長。公司所屬一賓館因外籍專家太多,所以只招男性服務員。父親一聽是當服務員,大手一揮,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那架式似乎在告訴老戰友:我兒子以後要派大用場呢。
“阿勇,政治處張主任叫你去他的辦公室,快點!”茶園盡頭的機梗路上,場辦文書小李使勁向我揮手,同時也打斷了我的胡思亂想。“知道了,這就去。”出於禮貌,還是應答了。可心裡還是嘀嘀咕咕:神氣什麼,不就是靠老子在部隊留下的一條殘疾的病腿,不然,也不是和我一樣,一身的汗水也只有在露天蒸發?!
到家簡單擦把臉,直奔場部。走進場辦張主任那間不怎麼寬大的辦公室,同時落座的還有六隊的小蔣和機務連的美女小唐。我們三個也是高考時熟悉的,今天,把這三位分散的小職工叫在一起有何吩咐呀,我當時就覺得有點奇怪。“來來來,小嚴,一起坐下,看你滿頭大汗,剛才在勞動吧?”主任語氣極具親和力,一下子拉近了距離,因為我是第一次在場部機關拜見“大領導”,開始十分拘緊。“是這樣”,張主任乾咳了一下,笑眯眯看着我們三人,似乎要宣布一項重要決定“受場黨委的委託找你們談話,學校教師擴編鬧得滿場風雨,場里主要領導壓力很大,每天說情的門庭若市,都是幹部子女,調誰都難擺平。黨委經過反覆研究,決定從這幾年高考落選中,按考試的成績和學校的需要,調五位職工去學校代課,對你們來說也算是個驚喜吧。”說著,邊把三張調令遞給我們。
我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半個小時前我還在茶園對天長嘆,而現在卻再也不會在露天蒸發汗水了!這和當初徵兵、招工不是一樣值得人生慶賀嗎?這才想起父親那句話:小孩子要靠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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