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現代人是壓力太大，還是環境惡化的原因，三十幾歲的人，白髮點點飛花不在少數。一直以來為有頭烏亮青絲為幸事。記得生女兒時，還蓄着長發，捨不得剪，一根粗實盈握及腰長辮。有人誇我發質好，自會心生快意。年過不惑，依然一頭青絲依舊，無半根白髮。我媽七十歲之後才開始有白髮，老人家八十了，還很少白髮。自以為會像媽一樣，年及古稀，白髮才漫不經心，遲遲漫過青絲。如是這般，屆時定會很高興迎接白髮的光顧，誰會為晚生白髮平添煩惱？
不曾想，前日上班路上，老張發現我有根白髮，為證並非虛言，生生給拔了下來，放在我手心。一根通體晶亮的白髮赫然眼前，由不得不信。放在手心看了又看，這根白髮白得透徹，似銀絲，泛着光澤。心裡一下子有說不出的滋味。人到中年，一根白髮，沒什麼啊。可為什麼難掩傷感，悵然若失？為其粉碎心底那個小自喜、慶幸？為韶華老去？擔心這根白髮是風信子，自此白髮像秋天第一縷秋風，由微至巨，以至秋風掃落葉，於發中不可收拾地漫延開去，不受控制、阻擋恣意生長。這根白髮是第一縷秋風，還是青絲中的叛逆者變異者？心裡暗自神傷也在自我安慰，希望能僥倖逃脫不及暮年成白頭老嫗的命運。
從某種意義來說，白髮比黑髮有欣賞價值，冬雪般純凈，銀絲般光潔，皓雲般飄逸。鶴髮童顏是暮年的秋果秋月。人至暮年，一頭濃密、白得純粹，沒有雜色的白髮，冬雪晴雲般，那簡直是歲月獎賞的桂冠，不會減卻半分風華，反倒增添難以言說的成熟智慧風韻。你看電影明星田華、央視主持人陳鐸、晚年的愛因斯坦。
面對自己這根平生生出的第一根白髮，一點也歡喜不起來。甚至有些怨恨它來得突然，簡直是強行闖入我青絲叢中的入侵者。這不請自來的傢伙，蠻橫地壞了我僅有一點點小自喜。今年暑期，還自詡無一根白髮呢？說不定，那時它已經存在了，只是很細小、隱蔽。唉，再見了！我的“純青”時代；再見了！我的小自喜，再不敢吹噓自己不早生華髮了。人生不就是一個個道別過程嗎？道別童年、青年、中年，乃至生命和這世界。“世間何物催人老，半是雞鳴半馬蹄。”這根白髮，在哪染的秋霜，因何事而生，何事而發？總是有因的，只是不知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