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大雪。
雖然我熟睡在溫暖的被窩裡,但一夜耳邊喧嚷,那是雪花兒們的聲音,她們擠擠吵吵,爭先恐後,笑着叫着趕着來裝扮這個世界,為給我們打造一個全新的世界,一個雪白的童話場景。好讓我們的心充滿驚喜充滿抒情的慾望。。
那是怎樣一個難以言說的純凈的世界?原野一片白茫茫,地里偶然突起的一個個茬子也頂上了一頂小小的白帽子,遠處的樹經過一晚上急急地裝扮,粉雕玉琢,也使我認不出來了,它們也是憋着一嘴的笑在那裡撐着,只要我輕輕喊上一聲它們的名字,沒準就會“撲簌簌”笑出聲來。雪兒們還真是細心,就連院子里老井上的轆轤把兒、狗窩棚兒、父親的鐵鍬兒也都給裝扮過了,嘿嘿,幾顆羊糞粒兒也“埋伏”在那裡,和我捉迷藏呢!腳下“咯吱、咯吱”的歌兒也是那樣動聽!那聲音是從上往下顫悠悠顫悠悠地下去的,是用腳摁着大地的琴鍵奏出來的,這聲音又是沿着腳心傳入心中的。
從多小的時候?父親教會我在雪地里“作畫”?兩隻腳後跟靠在一起,腳尖張開,快速地一交一替地向前移動,身後就留下一副“畫”來,我曾試過多次,想作出一副別樣的與眾不同的畫來,可是無論我蹦或跳,我發現唯有這個方法作出的“畫”整齊規律而好看。於是我不再試了,每到下雪我都要用父親教我的方法在雪地里作畫,也這樣教自己的女兒,現在四十歲了,即使八十歲,我想我還會在雪地上這麼“走畫”,也許這一生,我都會在大自然為我鋪的紙張上樂此不疲地,作這麼一副一成不變的畫吧?
下雪的冬日,尤其放晴的第二天,是最為寒冷的。那種冷是悄悄的、浸入骨髓的冷。院子里的雞咕咕叫着提起一隻腳,遲遲不肯落下去,狗兒蜷着身子睡在火爐旁,竟然打起呼嚕來,酣睡至極,索性四腳朝天,怎麼舒服怎麼來了。羊兒咩咩叫上幾聲,提醒主人天寒也別忘給它多加幾把草料......冬閑無事的父親從外邊回來,總是在開門間帶進一股子冷氣。冷氣撲面而來,我就想乾脆出去讓這個冬天好好凍凍吧!那種滋味比起父親的熱炕頭更是另一種感受吧。
生命中要度過的日子總在人們的意料中。冬日佔四分之一吧,現在想來,或是將來想來,我的冬天給我留下的記憶卻不是寒冷的,尤其故鄉那個有父親母親的院子里的冬天,何時想起來何時都感覺溫暖。
這溫暖足以溫暖我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