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蕭紅的這本並不長的傳世經典《生死場》我看了好久也沒讀完,一直停留在第八章就沒再讀下去了。不是寫的不好,而是寫的太好。每一章,每一個人物,每一個日常生活場景都有不經意間絞痛心臟的點。它比之於《呼蘭河傳》,更見作者深厚的功底;較之《小城三月》,更震撼人心。生,死,多麼讓人敬畏的字眼,可是在生死場里,生死變得如此卑微,農家無論是菜棵,或是一株茅草也要超過人的價值,讀之不禁叫人脊背發涼。
蕭紅為《生死場》創作的封面:半黑半紅的圖案。在經典的男性批評家看來,觸目驚心的紅色是人民的鮮血;而在女性批評家看來,那是女人分娩生產時流的血。在第八章鬼子進村之前,民族主義還沒上升到主旋律的高度,全文的主題主要放在對女性身體的解讀。
在不正當的男女關係中——成業和金枝在草叢的私會開始,女性的身體出現變化,同時連帶着羞恥、辱罵、焦慮以及恐懼。當金枝知道自己懷孕后,“她抽扭着說:‘娘······把女兒嫁給福發的侄子吧!我肚子里不是······病,是······”,金枝媽到這時節更要打罵女兒了吧,可是並不是那樣,“母親好象本身有了罪惡感,聽了這話,立刻麻木着了,很長的時間她象不存在一樣”,“她又想說,但是淚水塞滿了她的嗓子,象是女兒窒息了她的生命似的,好象女兒把她羞辱死!”在極度痛苦和屈辱中,金枝生下了女嬰,但不到1個月,她的父親成業認為她們母女倆拖累了自己的生活,竟把自己未滿月的女兒活活摔死。原本屬於人的本能歡愉的男女關係因這女性身體的變化及詛咒而籠罩了一層苦難的陰霾。
月英,曾是全村最美麗,最溫和的女人,可是一過門就患了癱病,“起初她的丈夫替她請神、燒香,也跑到土地廟前索葯,後來就連城裡的廟也去燒香,”可是病情非沒有好轉,反而每況愈下,後來做丈夫的覺得自己責任盡了,就開始咒罵她,不給她水喝,不給她飯吃。就像《呼蘭河傳》里的小團圓媳婦,活生生的被請神燒香的巫婆折磨死了。活着對月英來說已成為一種折磨,這是怎樣的苦痛才能讓一個青春年華的女人只戀死,不戀生。《生死場》對舊農村女性悲慘奴隸生活深刻描繪讓人讀着觸目驚心。
在鄉村,人和動物一起忙着生,忙着死。墳場是死的城郭,沒有花香,沒有蟲鳴;即使有蟲,那都是唱奏着別離歌,陪伴着說不盡的死者永久的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