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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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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偉在酒吧負責保安,他盡職盡責,每天晚上都繞着酒吧走許多圈,一發現可疑跡象馬上過去盤問。他不允許有人在酒吧搗亂,不允許有人賣搖頭丸、嗑藥,他的酒吧應該是乾淨的。

  老闆去了上海發展,臨走,他特意叮囑了阿偉,叫他替自己看好酒吧。酒吧並不大,但這是老闆立業的基礎。老闆朱永福是阿偉的養父,但讓阿偉不滿的是,他把酒吧交給朱叢森打理。朱叢森是養父的手下,阿偉對他有諸多不滿。他喜歡女人,情婦換了一個又一個;他對老闆說把老對頭“明天酒吧”擠停業了。“明天酒吧”的確掛出了停業的牌子,但阿偉並不認為這是朱叢森的功勞。

  白天,阿偉數次到“明天酒吧”的對面喝茶。他注意着酒吧的動向,總感覺哪裡不對勁。養父和“明天酒吧”的老闆劉仲彥是死對頭,朱永福在龍城開了第一間酒吧,沒有兩個月,劉仲彥也在不遠處開了酒吧,兩家酒吧明爭暗鬥,卻一直難分勝負。

  阿偉將一壺茶喝光,正要起身離開,突然,他看到了朱叢森的身影。他將車停在了離“明天酒吧”不遠的地方,悄悄繞到了側門,然後有人替他開門。阿偉皺起了眉,朱叢森到“明天酒吧”幹什麼?酒吧既然停業,怎麼還會有人?門關上了,阿偉又坐了下來,直到天黑,朱叢森才出來,和他一同出來的,還有一個漂亮女人。

  晚上,阿偉打電話給養父,說看到朱叢森去了對手那裡。養父說他不用多心,如果他不信任朱叢森,他就不會信任任何人了。阿偉掛了電話,將杯子里的酒一飲而盡。女友張桐把酒杯放到一邊,問他為什麼對養父這麼忠心?阿偉搖搖頭,嘆了口氣,說沒有朱永福,就沒有自己。張桐疑惑地看着他,阿偉點上一根煙,說15年前家裡失了火,父母都被燒死了,只有他被朱永福救了出來。他無處可去,朱永福就收留了他。

  “怎麼失的火?”半晌,張桐好奇地問。

  “說來話長。我和養父都是四里庄人,四里庄有兩大姓,朱姓和劉姓,兩家在一百多年前曾為爭奪水源刀槍見血,仇恨世世代代傳下來。因為兩家各有一個祠堂,都供奉着被仇家殺戮的祖先。因此,兩姓人一直水火不容。那把火,是劉姓的人放的,但因為沒有證據,也無從追究。”

  “好像在龍城也是劉朱兩姓明爭暗鬥呢。”張桐說。

  阿偉點頭。龍城是離四里庄最近的城市,國道修通后四里庄的年輕人開始到外面打拚天下。劉姓只有劉仲彥混得不錯,而朱姓要算朱永福拔了頭籌。所以,兩人其實是從村裡斗到了龍城。相比之下,朱永福要顯得更威風。

  值了一晚夜班,天亮時阿偉才回住處。他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等睡著了,又開始做噩夢。窗子開着,風一陣陣吹進來,阿偉凍醒了。看看錶,只睡了四個小時。阿偉起身,直奔“明天酒吧”對面的茶樓。他得弄清朱叢森在幹什麼,他不能由着朱叢森把養父的酒吧搞垮。一直等喝完一壺茶,朱叢森才出現。像昨天一樣,他進了“明天酒吧”,不久后就出來,女人送他,朱叢森看上去對她恭敬有加。阿偉帶了相機,從各個角度拍下了兩人的照片。

  朱叢森離開了。阿偉上前敲門,說自己是朱叢森的朋友,有事找他。女人看着他,突然說為什麼不打他手機?阿偉說他關機了。女人盯着他的眼睛,說有什麼事,徑直說,不用拐彎抹角。阿偉略微吃了一驚,鎮靜一下問她是誰?為什麼朱叢森頻頻來找她?女人搖搖頭,笑着說她是劉仲彥的女兒,劉美嫣。

  阿偉大吃一驚。他早知道劉仲彥有個女兒,被他視為掌上明珠,並送到美國留學。她什麼時候回來的?回來做什麼?似乎看出了阿偉的疑惑,劉美嫣問他是不是姓朱?阿偉點頭,劉美嫣說自己這次回來要幫着父親做事,父親和朱永福,都老了。

  阿偉回到家,呆坐了許久才給養父打電話,把他看到的一切原原本本都告訴了朱永福。朱永福沉吟片刻,要他盯緊朱叢森,他馬上從上海飛回來。

  放下電話,阿偉心裡忐忑,從養父的口氣中,他聽出了震怒,這件事似乎不同尋常。第二天,朱叢森剛要上班,卻見朱永福風塵僕僕地回來了,他驚訝地張大嘴巴。朱永福把他叫進了屋子,問他在搞什麼名堂?朱叢森說只是和女人約會。朱永福看着他,說劉仲彥的女兒不是普通女人,她有翻雲覆雨的能力,甚至超過了她父親。

  朱叢森低頭不語。

  阿偉進來,朱永福示意朱叢森出去。阿偉把拍到的照片放到朱永福手裡。朱永福點點頭,拍拍阿偉的肩說自己從心裡把他當成兒子,他最信任的應該是阿偉。朱劉兩姓世代為仇,想不到朱叢森竟吃裡扒外,敢約劉美嫣見面,分明是要塌他的台。看着朱永福憤怒的樣子,阿偉低着頭,一言不發。

  走出養父的辦公室,阿偉看到朱叢森在走廊站着吸煙。阿偉走到近前,朱叢森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領,低聲說:“你這個混蛋,我真恨不能殺了你。”

  “為什麼?因為壞了你的好事?”阿偉冷笑着問。

  “不只是壞了我的好事!”朱叢森說完,放開阿偉。

  阿偉看着他,彈掉朱叢森掉到衣服上的煙灰,轉身就走。朱叢森倚牆吸着煙,手卻在發抖。這時,他的手機響了,是朱永福打來的。他只對朱叢森說了一句:“你離開酒吧,我不再信任你了。”

  朱叢森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他緩緩地走出門,上了車,徑自向“明天酒吧”駛去。劉美嫣正坐在吧台後調酒,朱叢森進來,說自己失敗了,老闆提前回來,一切計劃都泡了湯。劉美嫣笑了一下,問:“有危險嗎?要不要在我這兒躲幾天?”

  朱叢森搖搖頭,說如果他真的躲在了她這裡,無異於火上澆油,沒有任何好處。他給劉美嫣寫下一張字條,說有事到這個地方找他。劉美嫣將紙條放進口袋,目送他離開。

  阿偉雖然坐在角落裡,但明顯覺得有一種緊張的氣氛。有一個陌生人進了朱永福的房間,很久沒有出來。雖然他是從側門進去的,但依舊被阿偉看到了。阿偉點了根煙,警覺地盯着樓上。那個陌生人是誰?養父下一步會有什麼打算?酒吧會不會交給自己打理?

  正胡思亂想,阿偉看到陌生人又從側門下了樓,拉低帽子,揚長而去。阿偉站起身,向養父的司機朱振揮一下手。兩人走出酒吧,穿過小衚衕,陌生人已經無影無蹤。阿偉替朱振點了根煙,問養父叫陌生人來幹什麼?朱振吸了口煙說酒吧要歸你了,老闆要朱叢森消失。阿偉的心沉了下去,即便是朱叢森有吃裡扒外的嫌疑,可罪不致死。再說,朱叢森跟隨養父二十年,一直是他的左膀右臂,他怎麼能讓人殺了他?朱振說,老闆最憎恨的就是背叛。阿偉點頭,朱振離開前叮囑他一定閉緊嘴巴,就當作不知道這件事,永遠都不知道。

  回到酒吧,阿偉一直心不在焉。凌晨三點,酒吧打烊,阿偉回家休息。張桐這幾天很忙,一直沒有過來,阿偉看看空蕩蕩的屋子,倒了半杯酒一邊喝一邊想心事。一杯酒沒喝完,書房的門突然開了。阿偉吃驚地走過去,順手從牆邊拿起一根木棒。燈光下,朱叢森在門邊站着。

  “你,你怎麼會在這兒?”阿偉吃驚地問。

  “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況且,我知道我們雖然走的不是一條路,但你不至於殺我,或把我出賣給殺我的人。”說著,朱叢森坦然地坐到了沙發上。

  “你怎麼知道養父會殺你?”阿偉搖搖頭,從冰箱拿出兩聽啤酒,一聽扔給朱叢森。

  朱叢森搖搖頭,說:“他遲早會殺我。因為我跟了他20年,知道他太多的秘密。我想自己也許會有保全的機會,但這機會被你破壞了。”

  阿偉喝了口啤酒,說自己也知道很多養父的秘密。朱叢森看着他,說能讓他阿偉知道的,根本算不上秘密。

  “什麼意思?”阿偉問。

  朱叢森喝了兩口啤酒,緩緩地說:“你知道你的父母是怎麼死的嗎?”

  “被劉姓放火燒死的。”阿偉咬牙切齒地說。

  阿偉笑了,搖搖頭說這件事只有他知道,那把火,是朱永福放的。他一直垂涎阿偉母親的美貌,想放火燒了阿偉父子,然後帶着她遠走高飛。想不到阿偉母親性情剛烈,根本不想跟朱永福走。那天晚上,她應該在三裡外的娘家,因為那天是她父親的祭日。可她回來了,並且一直守在生病的丈夫身邊。救火時,朱永福想救的其實是阿偉的母親,撲滅火后,他發現阿偉母親已死,阿偉卻活了下來。看着阿偉,他想起了兒子,於是動了惻隱之心,收留了他。

  阿偉站起身,死死地盯着朱叢森,說他一定在撒謊。朱叢森搖搖頭,說你難道不覺得奇怪,如果是劉姓人放的火,朱姓人怎麼會善罷甘休?這是多大的恥辱?朱姓人什麼時候學會了這麼隱忍?

  阿偉攥緊了拳頭,半晌才說:“我不知道養父還有兒子。”

  朱叢森將手裡的啤酒一飲而盡,譏諷地說他不僅有兒子,他的兒子還很有“出息”,吸毒,嫖妓,綁架,勒索,朱永福根本無法管教兒子,直到他的兒子在省城檢查出得了艾滋病。怕醜事傳出去,在知道消息的當晚,朱永福親手殺了兒子。從此以後,任何人在他跟前都不準提起他兒子。

  阿偉驚呆了。

  “知道他為什麼殺我了吧?還有更多的秘密你不知道。你以為這酒吧只是酒吧?你以為你養父做的是正當生意?你以為他去上海真的是開拓市場?”朱叢森冷笑着搖頭,“不。這是一條黑色通道,他在販毒。這酒吧不過是掩護。龍城這偏僻小城,永遠不會有人注意到,會有這樣的黑色通道。他為什麼會懷疑我?因為龍城的刑警隊長一直在追求劉美嫣,他怕我泄了密。劉美嫣半年前就回來了,她回來就意味着劉仲彥退休。她很少露面,也不想引起人的注意,但我佩服劉美嫣,她是能做大事的人。她讓人找過我幾次,都被我趕了出去,可後來,我越想越覺得她說的有道理。她想關了“明天酒吧”,然後和我合股開酒吧,所有的利潤都用來修建村子里的水道,從此解開劉朱兩姓的仇怨。仇怨是祖輩的事,為什麼非得弄得子子孫孫都像仇人?我知道自己無法說服朱永福,就想另起爐灶,所以一直在秘密籌劃。可沒想到,這件事竟被你知道了,又被朱永福知道了,他自然要除掉我。”

  阿偉徹底驚呆了。他呆愣愣地看着朱叢森,看着牆上掛的他和養父的大幅照片,腦子一片空白。

  阿偉跌坐到床上,突然看到窗口黑影一閃。他猛地向朱叢森撲了過去,將他緊緊壓在身下,一粒子彈貼着他的頭頂飛過。阿偉站起身,拉着朱叢森轉過側門,向大街上跑去。

  拐角處,朱永福在樓上看着兩人的身影,緩緩拔出了手槍。槍響了,朱叢森應聲倒地。阿偉呆愣愣地抬起頭,朱永福的手顫抖着,卻無法扣動扳機。他的眼模糊了,那是他的親生兒子,他的私生子,為了得到他,他不惜燒死了原來的情人和她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