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夏季進入尾聲的時候,我在一家小店裡給自己買了一件咖啡色的T恤,並不十分漂亮,但是印在胸前的LOGO吸引了我。三個框框里有三幅小圖案,第一幅是一個男小人和一個女小人面對面的坐在餐桌旁用餐。第二幅是那個女小人穿着泳裝,男小人睡在沙灘上。第三幅很色情,男小人趴在女小人的身上,女小人的身下是一張床。
老闆的笑容賤賤的就像來自韓國的那隻著名的流氓兔,他的小眼睛里閃耀着狡黠的光澤,他問我,小妹妹,你知道這個LOGO是什麼意思嗎?
我從來都不是一個“知之為知之,不知亦為不知”的人,所以我死要面子牽強附會地說,當然知道啊,這是在詮釋愛情呀,兩個人一起吃飯,一起去海邊玩,然後晚上“那個”,這就是愛情啊。
老闆笑得更誇張了,看到他的樣子我只能用一個很不堪的詞語來形容——淫蕩!他一邊搖頭一邊對我說,就知道你逞強吧,我來解釋給你聽,這是男生用來甩女朋友的伎倆。NO1:吃飯後只付自己的帳。NO2:在她穿泳裝的時候嘲笑她身上贅肉多。NO3:這個最狠,跟她最好的朋友發生曖昧關係。
三者一起出擊,戀人必分無疑。
老闆說完之後看我沒反應,於是問我怎麼了。我木然地看着他,彷彿被什麼東西捅了心臟,疼得眼淚嘩啦嘩啦地淌下來,他被我突如其來的失態嚇到了。連聲安慰我說,小妹你怎麼了,不要哭啊,大不了我便宜點賣給你就是了啊。
最後我以40元的低價買得了它,帶着一臉狼狽的淚痕背負着老闆惶恐的眼神走出了店門。出門沒幾步就接到了皓言的電話,他的語氣里有隱忍的擔憂和故作的輕鬆,我們約好在附近的肯德基見面,掛電話之前,他又欲蓋彌彰地說了一句,嘉棋,有什麼事我們等下見了面再說。
肯德基里正好有小朋友過生日,我不小心撞到一個正跟着服務小姐一起跳舞的小朋友,她看了我半天,突然問,姐姐,你在哭?
我待了半天,忽然凄涼地笑了出來。
等皓言坐在我面前的時候我的情緒已經平復了,對着他的肩膀大力地拍,是不是想我了。他的眼神里有欲語還休的東西,我故意對那些情緒視而不見,不就是失戀嗎,有必要讓全世界來同情我這個棄婦嗎?我抓過番茄醬往嘴裡擠,皓言忽然說,你的眼睛好腫,我們去買眼藥水吧。
番茄醬掉了幾滴在我的白色襯衣上,遠遠看着,仿若血跡一樣令人觸目驚心。夏末的陽光依然這樣刺眼,我在沙沙作響的香樟樹下對皓言說,來,親愛的,仔細看看我的眼睛。我的左眼裡除了瞳孔之外還有一個黑色的小點,以前很小,後來慢慢長大了,慶蘇說這叫雙瞳。
據說雙瞳的人擁有看破天機的本領,可是我卻怎麼連欺騙的蛛絲馬跡都沒有看出端倪。
在無數行人的側目中,我趴在皓言的胸口,眉毛鼻子嘴擠成一團,嚎啕大哭。
[二]
時光彷彿是歲月墳頭的荒草,他的笑容是記憶里閃亮的片段,你想象不到世界上真有一個人讓你無論何時想起來都會掉眼淚。
我遇見的這個人,在我圓滿的青蔥年華,並且在此後冗長的時光里都佔據着我靈魂最深最深處。後來不管我和他有怎樣的酷烈糾纏,我依然感激命運,在我最好的時候,被他喜歡。
我說過,我不相信愛情這回事,也不相信它的存在。在我說完這句話沒多久全校的男生都曉得了,他們擠眉弄眼地互相傳播着這條消息,知道嗎,高一最漂亮也是最囂張的女生林嘉棋調子很高哦,放話出來說不把任何男生放在眼裡哦。
蒼天作證,我完全不是那樣說的。只是校園電台叫我作為新生代表去做節目時學姐好奇地問我,你這麼漂亮,很多人追吧。我這才說出那句話,傳來傳去竟然成了公然蔑視全校男生。於是隔三岔五的就有男生到我們班來看這個傳說中眼睛長在頭頂上的女生究竟是什麼貨色。我為此不勝其擾。
是我太猖狂了嗎,可是,我真的不相信愛情啊。
五歲那年爸爸媽媽把我帶到奶奶家對我說他們有點事去,回來的時候會給我買大白兔奶糖,我抱着一個塑料娃娃在奶奶家門口等了好久,清楚地記得黃昏是怎樣到來,夕陽是怎樣一點一點被黑暗蠶食,夜晚將白晝取代,我等回來的只有媽媽一個人,她沒有給我買糖,她拉着我走的時候沒有跟奶奶說話。
我的娃娃掉在地上還沒來得及撿起來,她的眼珠骨碌骨碌滾了出來。那天起,我跟它一樣,成了一隻殘破的棄物。
他們欺騙我,他們所謂的有事其實是去民政局領離婚證,我記得媽媽回來的時候臉色灰白,眉頭蹙起,整個人彷彿老了十歲。她說,嘉棋,從此媽媽只有你一個人了。我似懂非懂地望着她,心裡隱約明白了一件事,以後的生活必定跟以前不一樣了。
可是之前他們那麼好,縱然物質方面匱乏,可是我以為那也一樣可以很幸福。等到我長大之後讀了一句詩才明白一個深刻的道理,貧賤夫妻百事哀。說來也奇怪,父親離開我們之後生意越做越順,沒多久就發跡了,之後娶了個貌美如花的年輕女孩。
他大概已經忘了,他曾經有妻如玉,有女如花。
大概就是從那個時候起,我不再相信這個世界上會有真愛,我從不依賴它,甚至覺得,愛情兩個字說起來十分肉麻,十分可恥。
說起來荒唐,我從不相信地久天長,從不相信愛情能走到那麼遠的地方。我還未曾領略愛情,就已經厭倦愛情。
可是唐慶蘇出現的時候,彷彿天地陷,風雲變,我在瞬間嗅到了天下大亂改朝換代般的氣息。原來是真的,有一見鍾情這回事,他將校服上衣解下來圍住我的下半身,淡漠的眼神從我臉上不以為然地掃過,輕聲地說一句,我在你隔壁班,明天還我。
我的臉頰突然燃起火焰,彷彿終身都不得熄滅。
第二天早上我看見他被值勤老師攔在校門口,老師指着他罵,為什麼不穿校服,你們這些敗類,老師的唾沫隨着空氣里的灰塵飛舞,我看見他的手已經纂成了一個蓄勢待發的拳頭,我向他們走過去,在他的拳頭還沒有揮出來的時候,我站到了那個老師的面前,然後,我把她推倒了。
[三]
他向皓言他們介紹我時說,這是我老婆。冷冷的眼睛里有邪氣的光芒,我的手被他緊緊握住,我清晰地感覺到掌心裡瀰漫的潮濕。那種微酸的情緒,莫名其妙的小委屈,是的,我有一點點委屈,我問自己,真的就是這個人了嗎?我珍藏得那麼謹慎的感情就要交付給這樣一個人了嗎?
可是當他牽着我在人群里行走的時候我又無比明確而篤定地認為,我是愛這個人的,我珍藏了那麼久的感情就是要等待這樣一個人來啟封的。
他問我,當時為什麼要幫我?
我反問,那你為什麼要幫我?
他看了我好久,那樣的眼神彷彿一直看向我的靈魂,然後,他扯出一絲笑,因為,你漂亮吧。我的眼睛眯起來,彼此彼此,都是以色取人的低級動物,我幫你,也是因為你帥。
我們看着彼此笑,彼此的手圈得那麼牢,這擁抱的姿勢如此堅定,彷彿宇宙萬物也不能將我們分離。他的朋友都紛紛遮住眼睛,皓言激動得哇哇大叫,限制級啊,真沒法看下去啊。
皓言同慶蘇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我很好奇,那是怎樣的感情,像我這樣淡漠疏離的性格自然沒有他們那樣鏗鏘鐵血的好朋友,一路走來所有同齡的女孩子說起我都是一樣的神情,她們說,林嘉棋嗎,她太傲慢了。
沒有人懂得我,沒有人曉得我傲慢的外表下有怎樣落寞的心情。而慶蘇,他卻透過了我堅硬的外表看到了我柔軟的,卻從不肯示人的靈魂。
我們都不是擅長表達的孩子,周末的時候他會帶我去最好的餐廳吃飯,教我如何品紅酒,教我究竟幾份熟的牛排最好吃,教我喝咖啡時不可以讓咖啡勺碰撞杯聲,他教我的都是些小資的把戲,那些東西離我過去的生活太遙遠,他之於我彷彿是一扇窗戶,透過他我看到了廣袤無垠的新世界。
我們也會爭吵,當他發現我將他的名字刺在腰間的時候,他看着那個黑色的印記沉默了好久,然後大發雷霆,我們在大雨滂沱的街頭用所有狠毒的字眼咒罵對方,然後我哭了,我說,你從最初就是沒有打算長久的。
那是我第一次在他面前落淚吧,由於太難得所以他在頃刻間完全呆住,然後他走過來抱住我,我在他的懷抱里哭得像只嗚咽的小獸,我整個身體顫抖得好像要散架了,我聽見他無奈地說,嘉棋,我害怕沒有將來可以給你,我害怕不能給你足夠的幸福。
我比誰都懂得他內心的惶恐,我們有那麼相似的童年,家族生意遍布全世界的他很少獲得與父母相處的時間,縱然有旁人眼裡驚羨的豐厚物質也無法彌補童年內心巨大的陰影。那個大雨淹沒整個城市的夜晚,在他空曠得沒有人間氣息的豪華別墅中,我第一次沒有回家。
我們是兩隻孤獨的小獸,我們相依才能取暖,才能生存。
午休時看他在睡夢中蹙起眉頭,嘴角卻含笑,我俯下臉去親吻他的額頭,我的親愛,我了解你所有的惶恐和不安,你害怕擔當與責任,因為你自己還不夠強大。
沒關係,讓我陪着你一起長大,我們一起打敗那個陰影,我們會幸福。
[四]
期中過後班上轉來一個女生,有純真澄凈的笑靨,她安靜的樣子就像夏季里潔白的梔子花,清新動人。老師將她安排在我的旁邊坐下,為此特意換走了我原來的同桌,我不清楚其中用意,她滿臉天真的神情對我說,林嘉棋,我是安錦帆,很高興認識你。
那樣的笑容,我以為天使才擁有,卻忘記了,這個世界本沒有天使。
她是家境優渥的女孩子,每天中午都會有保姆特意來送飯,卡通飯盒裡打開來全是色香味俱全的食物,而她總是慷慨地用自己的珍饈佳肴換我的粗茶淡飯,並且每一次都告訴我,這才是人間的美食。我視她為朋友,卻刻意地與她保持着一定距離,說不清楚原因,或許是源於所謂的窮人的自尊吧。
慶蘇陪他媽媽去北京探望外婆,某天晚上,下了晚自習后我一個人回家,在一條巷子里被幾個男生圍住,我得承認我當時真是絕望了,當他們向我伸出手來的時候我聽見一個女聲叫我的名字,是錦帆,她和她的司機一起趕走了那群人,我跌跌撞撞地倒在她懷裡,驚恐得說不出一句話來。
她把我帶回家,讓我洗完澡換上她的衣服,淑女屋的標籤都還沒扯,800多。我推辭半天,她正顏說,“你是不是不把我當朋友?”
那晚我們睡在一起,她把頭埋在我的頸窩嘻嘻地笑,嘉棋,我們要做好朋友,要做最好的朋友。我只覺得鼻腔內有些許酸澀,是羨慕她的童真還是暗暗嫉妒她的富有還是被她感動,連自己都說不清楚。
周末的時候慶蘇回來了,約我在一間我們常去的餐廳見面,想到皓言也在,我便叫上了錦帆。他們看到錦帆的時候怔了一下,我拖過她來向他們介紹,安錦帆,我的好朋友。她舉起酒杯來挨個敬酒,氣氛很熱烈。快樂看起來有一點歇斯底里。
是我太粗心,沒看到快樂背後暗流洶湧。
晚上送回錦帆,慶蘇有一點醉意,靠在車後座安靜地睡著了。皓言目不斜視地開車,我望着窗外疾馳而過的風景,暗想,真是有錢人家的孩子,小小年紀就有自己的車。他側過臉來瞥了我一眼,忽然間,我莫名其妙的感覺到心慌意亂。皓言輕輕地笑出聲來,“嘉棋,你為什麼會跟慶蘇在一起?”
我茫然地看着他的側面,他真好看,不似慶蘇那樣冷冰冰地拒人於千里之外,他是朝氣的,陽光的,溫暖的。可是這個問題這樣尖銳,我竟然不曉得要如何回答。
夜色瀰漫,他忽然又開口問,嘉棋,如果那天是我脫下校服給你,你會不會也接過去?
我疑心是自己聽錯了什麼,這是表白嗎?我瞠目結舌地看過去,他哈哈大笑起來,開個玩笑,不要緊張。
車開到我家門口時慶蘇迷迷糊糊地醒過來,不知為何,他的目光中似有千頭萬緒,我一時不得章法。末了,他輕輕揉我的頭髮,嘉棋,晚安,再見。
再見,猶如讖語。
[五]
慶蘇不止一次地捧着我的臉仔細地凝視我的眼睛,我的左眼裡有顆黑色的小點,他的氣息鋪天蓋地,聲音那樣親和,嘉棋,你是雙瞳,可以看破天機。
我每每怔怔地望着他,然後,輕輕地笑,搖頭,看得破天機也看不破你,慶蘇,你彷彿是個謎,可是我不知道謎底在哪裡。
謎底終於揭曉的時候,是我獨自去他家豪華的別墅。手裡提着特意瞞着他做的蛋糕,想要同他一起慶祝生日。在門口我聽見兩個人的聲音,一男一女,我的世界突然就失了聲,陽光和空氣在頃刻隕滅,一隻大手扼住我的喉嚨,窒息了,窒息了,無法動彈了。一個人影由遠至近,他的嘴巴在一張一合,可是我的心裡一片寂靜,看他越走越近,卻聽不到任何聲音。
我癱軟在地上,他伸手攬住我,我努力睜大眼睛看清他的面孔,皓言,皓言,你是不是早已洞悉一切卻沒有對我坦白,為什麼所有人都這樣對我,我非常非常難過。回想起那些被忽略和被拋棄的時間,我就很難過。
我怎麼會被每個人毫無例外地傷害,為什麼我會被人如此對待。
所有的人,父親,慶蘇,錦帆,皓言……他們是親人、愛人、朋友,可是他們一個個將我凌遲,是不是所有人都覺得我不會被傷害,就算被傷害也很快復原,所以下手時那麼義無返顧。
我知道這個世界觥籌交錯,言語廝殺,處心積慮,承上啟下,內憂外患,我都明白,明白也就夠了。那不是我嚮往的世界,我以為不必投身其中。所以我遠離人群,包裹自己,我以為這樣就可以杜絕一切襲擊。可是為什麼要感化我,為什麼在我置身於新的世界之後又摧毀我的信仰。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沙啞,“皓言,朋友一場,帶我離開。”他的眼睛里雲深霧重。
我對媽媽說我生病了要請一個禮拜的假,她深深的嘆息更加讓我無地自容。那一個星期我躺在床上無法成眠,我閉上眼睛就是他們的聲音在腦袋裡轟鳴,我想象着頭腦張牙舞爪的樣子,那些聲音穿透我的耳膜,踏過我的前世今生。
原來一切都是一個騙局,那令我滿心歡喜的愛情只不過源於一場賭局。錦帆同慶蘇才是一對,無聊之餘慶蘇與朋友打賭測試他有沒有本事拿下全校男生都束手無策的林嘉棋,結果不負所望將林嘉棋這個白痴輕而易舉地弄到了手,錦帆聞訊后動用關係來到我的身邊,表面是交朋友,其實是來監視。甚至,那天晚上的那群人,都是她為了獲得我的信任而設計。
他們的簽證批下來了,他們馬上就要一起去美國加洲了,所以錦帆催促慶蘇快點結束這個無聊的賭局,趁早跟那個痴心妄想要躋身豪門的林嘉棋說清楚……
要說什麼呢,我都懂了,我都明白了,只是一場賭局而已啊,怎麼我的心卻好像被一片片撕裂般的痛啊。
錦帆來了,皓言來了,他們都來跟我說對不起,可是唐慶蘇,他始終沒有露面。4天後,他與錦帆一起登上去加洲的飛機。
自始至終,他欠我一個解釋。
[六]
夏季的時候有同學看見我手腕上的疤痕,或是彎下腰去的時候不小心露出一塊粉紅色的印記,在那個地方原本是三個黑色的漢字,唐慶蘇。去紋身店洗刺青的時候老闆問我,是不是真的要洗掉?
我的頭堅定地點了一下。她嘆着起,用遺憾的口氣說,就算洗掉了還是跟從前的皮膚不一樣,總會看得出來的。
我悵惘良久,這麼說,人的心,也是一樣嗎?哪怕時間洗滌,歲月撫慰,仍然跟從前不一樣吧。從紋身店裡出來之後我去買了那件T恤,然後赴約,在人來人往的街頭抱着哭得聲嘶力竭。我怎麼都不肯承認,縱然身上的刺青洗去了,可是他留在我生命里的印記卻是怎麼都無法消除了。
我第一個愛的人,我拿出所有的感情和信任,不遺餘力去愛的人,最後竟傷我這麼深。樹陰斑駁的投射在地上,我聽見皓言沉重的呼吸,他立定不動好像一隻經年木樁任由我依靠捶打,過了片刻,他輕輕抱住我,那種小心翼翼的姿勢讓我須臾生出惶恐,我聽見他說的話,那些話語如此熟悉,似氣流慢慢累積,澎湃鼓噪於胸腔。
他說,如果那天解下校服給你的人是我,會不會一切都不一樣。
他說,慶蘇是愛過你的,只是他的愛不足以抵擋現實中接踵而至的誘惑和困苦。你要原諒他,惟有原諒,才能新生。
他說,嘉棋,我放棄了去加洲的機會,我想留下來,讓我照顧你,不會再有人欺騙你,不會再有人傷害你,不會再有人遺棄你。
我乾涸的眼睛里又湧出清泉來,沒有用的,皓言,我註定要充當這樣一個被愚弄和踐踏的角色,無論時光怎樣更替輪轉,我的形容如何變化更改,始終都無法抹掉,我這一身從內至外的灰色命途。
他的身體難以自禁地戰慄,像是急於辯解什麼,可是所有的話語最終還是湮滅在唇角,我輕聲笑,皓言,謝謝你。
他的嘴角挑起一絲弧度,眉毛一揚好似風暴一場,可是他的語氣那麼篤定,嘉棋,我等你痊癒,無論多久,我等你。
我仰起頭來看天空,可是眼眶裡霎時又蓄滿液體,風中是誰的聲音在唱,天天天藍,教我不想他也難,天真的孩子還在問,你的眼睛為什麼出汗。
你的眼睛為什麼流汗。文/獨木舟 標籤:經濟學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