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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楣上的照妖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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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學採住在一條老巷子里。這一帶都是那種明清時的建築,高大森嚴,巷子只是極窄的一條路。

  這天,李學採回到家中,意外地看到對門的那戶人家有很多人在搬着傢具,應該是新搬來的。李學采熱情地上前打招呼,問要不要幫忙。俗話說遠親不如近鄰,門對門的熟絡了以後也好有個照應。可他打了招呼后,別人卻看也不看他一眼,自顧忙着,他很尷尬地回到了家中。

  坐在沙發上,李學采一眼看到桌子上的一把汽車鑰匙,突然一陣顫抖,無力地捂住了腦袋。昨天晚上因為談成了一筆大生意,他得意地開着新買來的車四處兜風,來到城東區時,突然一個行人斜刺里沖了出來,他本能地急剎車,可是已經來不及了,他看到一個人飛上了天空……他在那裡愣了幾秒鐘,推開車門逃逸了。車子是新買的,還沒上牌照,但願警察不會找到他。可是這一天一夜,他一閉上眼睛就會想到那個被他撞飛的行人。

  “明天去自首。”李學采對自己說。

  第二天一早,李學采正要去交警隊自首。打開門一看,發現對面那戶人家的門楣上不知什麼時候掛了一面圓鏡子,心裡頓時“咯噔”一聲。原來在他們這裡有一個風俗,在門楣上掛的鏡子那叫“照妖鏡”,鏡子對着誰家的門口,就是認為誰家有“妖鬼”,以此來給自己家驅邪。

  這時,對面的門開了,走出來一個漂亮的姑娘。李學采愣愣地看着她,突然發現自己這樣太不禮貌,忙轉身就走。姑娘的高跟鞋在他身後“噠噠”地踏在石板上,他感到自己的臉有些紅了。

  來到巷子口,李學采故意在門口等着。不一會兒,姑娘出來了,李學采跟了上去。只見姑娘在人流中穿梭着,不多時便來到了交警隊門口。李學采挺奇怪,他也正要來這呢,莫非這是天意要他來自首。

  李學采看着威嚴的交警隊大門,正要進去,突然想到自己這一去的後果,他辛辛苦苦創立的公司正在快速的發展中,他的事業、地位、名聲等等就毀了。想到這,他停住了腳步。可是如果不去自首,自己一輩子都得在殺人的陰影中度過。正左右為難時,那個姑娘出來了,她的臉上很是悲傷。陪着她的還有一個男人,這人對她說:“小晴姑娘,人死不能復生,車禍的事我們會處理的,你先回去吧。”

  小晴點了點頭,走了。李學采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現在他幾乎可以肯定,小晴的某個熟人出了車禍,她是來解決此事的。李學采心裡一緊,本能地想到自己撞到的那個人,難道就是她的親人?

  李學采跟着小晴回到老巷子里,咬了咬牙,決定把事情跟她說明白,如果她能接受私了最好,不接受的話他就立即去自首,一切都看她的態度了。他沖了上去,叫道:“小晴姑娘,請等等。”

  小晴停住了腳步,回過頭來,李學采看着她那張淚眼,突然發現自己不知說什麼好了。小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什麼也沒說,轉身就走了。李學采正要跟着她進屋,但她已經把門關上了。也許她以為自己只是個色狼而已。

  李學採回到自己空空蕩蕩的家,癱在了沙發上。猛地想到自己還保存着對門原先住戶的電話號碼,按理說小晴一家搬來后,不會這麼快就把固定電話給換了。他打開手機,在裡面找到了對門的電話,打了過去。

  電話鈴響過幾聲后,一個人拿起了電話:“喂,找哪位?”這不是小晴的聲音,李學采更加緊張了,喘着粗氣,正在考慮是不是要請小晴來接電話。那邊不耐煩地說了:“誰啊,不說我掛了啊。”說著,“啪”一聲,掛了電話。

  過了一會兒,李學采又打了個電話,卻還是那個男人接的,李學采沒有說話,直接把電話掛了。這一晚上,他打了七、八個電話,可是都沒有找到小晴。

  天不亮的時候,李學采就來到門口,從門縫裡看着對門,等着小晴出來。可是等到太陽下山,不僅小晴沒出來,對門一個人也沒出來過,只有那門口的照妖鏡閃着耀眼的白光。臨近中午的時候,小晴這才出來了。李學采立即開門,走了出去。小晴的眼睛往他這看了一眼,頓時面容變色,急步走了。李學采追了上去,但到巷子口,小晴卻已經消失在人群中了。

  李學采有點鬱悶地回到家中,突然想到昨天接電話的那個男人,他是小晴的什麼人呢?為什麼到現在也沒有出門來?想到這,他又打了個電話去。電話響過後,那邊有人拿起了電話,卻不開口,李學采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兩人就這麼耗着。李學采感覺到對方的呼吸很是沉重,一聲一聲的,像悶雷一樣從電話線的那頭傳到他的耳朵里,很是壓抑。

  過了很久,李學采正要放下電話,對面那人突然開口了:“歡迎撥打地獄熱線,你是要到哪一層地獄?”李學采愣了愣,半天才反應過來,嚇得立即掛了電話。跟着,又跑到門縫裡去看着對門。這一整天,他沒見到對門有男人出來。

  一連幾天,李學采天天守候在門縫那裡,可是都沒看到有男人出來。難道那個男人真的是個“鬼”?李學采很是擔心小晴。這幾天來,不論他偷窺的行為是否有違道德,他都不可抑制地愛上了她。他也在自己的門楣上掛了個小鏡子,希望可以讓小晴平安。可是他在門縫裡看到小晴回來時,一眼看到鏡子,臉色突然變了,像見了鬼一樣尖叫一聲,跟着飛快地消失在那扇門后,沉重的關門聲像直接撞在李學採的心上一樣。

  李學采心裡一陣陣地顫抖,他慌亂地收拾了一些東西,正要逃跑,卻突然想到,自己這一走,豈不是更讓自己陷進內心的痛苦?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又傳來了高跟鞋踏着石板的“噠噠”聲,是小晴出來了。他打開門,決定去跟小晴說明一切。他沖了上去,叫道:“小晴姑娘,請等等。”小晴停下了腳步,四處看了看,看到是他后,面色一變,轉身就走。李學采忙追了上去,跑到她前面,伸開雙手,想要攔住他,卻吃驚地看到她視若無物一般穿過了自己的身體。李學采木然地呆立在那,看來,小晴真的和他猜想的一樣——自己撞到的就是她。在那麼快的車速下,她不可能還活着。

  小晴的尖叫聲一聲聲地從遠處傳來,李學采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追了上去。他邊追邊喊道:“小晴姑娘,我有話對你說。”然而小晴還是悶着頭跑着。李學采一直追到大街上,然後看到一個恐怖的場面出現了,小晴橫穿馬路,一輛小汽車剎不住,“咚”一聲巨響,小晴被撞得飛起了幾米遠……

  她的手提包飛到了愣在那裡的李學采手中,李學採下意識地看了看,裡面有一份病歷,上面說明小晴家有癱瘓的病人;還有一張晚報,李學采意外地發現自己的名字竟然在上面。忙拿出來一看,那是一篇報道:我市青年企業家李學采車禍死亡。據現場目擊者說,當時李學採的車是正常行駛的,但突然從旁邊跑來一個女人橫穿馬路,結果他急剎車,車子打旋,撞在了路旁的電線杆上,他從車窗中飛了出來。附着的圖片是李學采躺在地上的情景,而那個女人就蹲在他的身邊哭着。

  李學采目瞪口呆地發現那個女人正是小晴。他看着在地上的小晴,她大睜的眼睛里已經了無光彩,可是李學采卻彷彿聽到了她的聲音:“我已經知道錯了,我很後悔,可是你為什麼要纏着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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