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佐明是跑業務的,經常有一些應酬,這天,來了兩位南京的客人,是老客戶。以往他們來,石佐明都是請他們去酒樓吃飯,這一次他想換換方式,請他們去喝茶。這裡的茶葉很出名,而且茶樓林立,茶樓也是當地人們休閑娛樂、甚至洽談商務的好地方。石佐明陪客人去的紫藤茶樓是一間自助式茶樓,裡面不僅有各式茶點,還有許多風味小吃,不光能喝茶,連吃飯都可以在這裡對付了。茶樓里環境幽雅,大廳里有小橋流水,還有不知從哪裡傳出來的優雅的琴聲。大廳的四周還有三十多間各具特色的包廂,每間包廂都低垂着藍印花布的門帘,顯得別緻而又溫馨。石佐明他們進了十九號包廂,這間包廂的名字叫“蘭韻”。三人剛一坐下,門帘一掀,服務員就進來了。石佐明抬頭一看,見是一位二十來歲的姑娘,白嫩的肌膚,大大的眼睛,下巴上有一顆美人痣。她的頭髮梳得很光,扎了兩條辮子,系著紅頭繩,整個人就像一株清新脫俗的蘭花。姑娘微笑着說:“三位先生,我是這間包廂的服務員,現在你們是我的客人,我將儘力向你們提供最好的服務。”這以後她果然做得很好,還主動給他們端來茶點。兩位南京客人很滿意,興緻也很高,有時甚至還主動和姑娘開幾句玩笑。
很快又到了午餐時間,石佐明他們撤去茶點,換上了風味小吃和酥魚、滷雞爪和醬爆田螺等熟菜。這時,石佐明發現了一個嚴重的問題,那就是這家茶樓里沒有酒賣。有客自遠方來,沒酒招待怎麼能行?他讓客人稍待,自己出了茶樓,去附近超市買了兩瓶洋河大麴帶回包廂。三人斟好酒,正要推杯換盞,那位服務小姐進來了。她看見了他們碗里的酒,眉頭微微一皺說:“這裡不能喝酒!”石佐明說:“為什麼不能喝酒?你們事先又沒有說明。”
姑娘說:“茶樓是清靜高雅的地方,喝酒會破壞這裡的氣氛。再說我們早已對此有了公示。”她縴手一指,石佐明這才看到,牆上釘着一塊木牌,上面寫着謝絕酒水之類的話,只不過那塊木牌做得很精緻,他們以為是件裝飾品,誰也沒有去留意。不過石佐明卻不甘心就此罷休,他故意板著臉說:“規定是死的嘛,你這樣把顧客都得罪了,以後都不上你們這裡來了,你們老闆的生意就會受到影響。再說這一地區的職能部門我都有熟人,只要我去打個招呼,這茶樓就別想開下去。這個責任你擔得起嗎?”
誰知姑娘卻絲毫不為所動。石佐明見一招不行,便又換了一招,他從兜里掏出一張五十元的鈔票,塞到姑娘手裡說:“這點小意思你拿去花吧,這裡是十九號包廂,一九也就是要酒,怎麼能沒酒呢?這事你就睜一眼閉一眼算了,我們也盡量注意,絕不會連累你的。”對一個茶樓的服務小姐來說,五十元錢不是個小數目,肯定超過了她一天的工資,不可能對她沒有誘惑,所以石佐明認為,這一次一定能將她擺平。可是姑娘卻似乎連考慮都沒有考慮,隨手把錢放在桌上說:“請把錢收回去,不該得的錢,再多我都不會要的。”說這話時她雖然仍帶着微笑,但態度卻很堅決。
石佐明碰了一鼻子的灰,感覺訕訕的有些下不來台,他還想說什麼,這時,兩位南京客人說話了:“小石,算了吧。我們以茶代酒,也一樣能盡興的。”他們主動把酒撤了,繼續喝茶聊天,似乎絲毫沒影響情緒,生意也談成了,走的時候也很高興。不過石佐明總覺得這次在客戶面前很失面子,這都是那位服務小姐造成的,他決定要報復她一下。
一星期後,石佐明打聽到那位姑娘從白班翻到了夜班,這天晚上,他約了幾個朋友再次到了十九號包廂。姑娘還是扎了兩條辮子,系著紅頭繩。還是主動為他們端來茶點。她似乎沒有認出石佐明來,石佐明也正好裝得沒事一樣地喝茶聊天,好像他們真的是來喝茶的一樣。茶樓晚上營業到十二點,到了十一點時,石佐明他們開始行動了,他們從西服口袋裡把準備好的酒拿出來。這些酒都是小瓶裝的,每人身上放三四瓶根本就看不出來,但酒都是高度的。他們旋開瓶蓋,用嘴對着瓶嘴喝一大口,立刻又把酒瓶藏進口袋,這樣即使那位服務小姐經常進來續水添茶點,也發現不了他們在喝酒。到了臨打烊時,他們每個人都已喝得酒氣熏天了。這時姑娘也發覺了,着急地說:“茶樓是不能喝酒的,你們怎麼能這樣?”
石佐明說:“我們沒喝酒呀,你看見我們喝了?說話得要有證據。”
姑娘說:“沒喝酒怎麼會滿嘴酒臭?”
石佐明說:“哪來的滿嘴酒臭?我好像覺得是茶香,不信你可以過來聞聞。”姑娘當然不敢過來聞,也知道了他們在使壞,急得臉色緋紅,眼淚都快掉下來了。石佐明看看時機也已經成熟,他知道茶樓的老闆在打烊時都會站在門口恭送顧客,就帶着那幾個朋友出了十九號包廂,走到門口時,他們有意把滿嘴的酒氣往老闆的臉上噴。石佐明還故意大聲說:“今天喝得真痛快,十九號包廂的那位姑娘真夠意思,根本就不來管。”這時,他很清楚地看到,老闆的臉色陰沉了下來,兩條眉毛也幾乎蹙到了一起。石佐明暗暗得意,他知道這一來那位服務小姐一定會因為失責而挨罵了,說不定還會被扣工資。這樣他的目的也達到了,他覺得對這種不開竅的姑娘,就應該給她們一些教訓。
出了茶樓,石佐明送走了朋友,就想回家去。可是他卻沒有想到,剛才酒喝得太多太急,又沒什麼下酒菜,在茶樓里還好,到了外面被冷風一吹,酒勁上涌,便覺得有些天旋地轉起來。他強撐着走到路邊,在一家銀行的台階上坐下,想休息一會兒再走。誰知這一坐下就起不來了,渾身軟綿綿的,眼皮上就像是墜了兩塊鉛,沉重得睜不開。此時已是深夜,路上行人已很少,店鋪也都已關了門,夜寒卻越來越濃。石佐明暗暗着急,他知道如果就這樣睡去,到了明天非生一場大病不可,但卻偏偏就是起不來。
就在石佐明即將失去意識時,迷糊中他聽到一個清脆的聲音說:“先生,你不能睡在這裡。你告訴我住在哪裡,我送你回家。”石佐明不知道說話的是什麼人,只知道終於有人來幫助他了。他本能地掙扎了一下,說出了自己家的地址,之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石佐明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掉進了河裡,水很冷,他努力想往岸上爬,卻總是爬不上來。後來有一個人把他拉上了岸,岸上撒滿了陽光,陽光照在身上,漸漸地他就不冷了,而且暖洋洋的非常舒服。石佐明醒來后發現自己躺在自家的床上,陽光穿過窗戶灑落在床前。他妻子見他醒了,數落說:“你昨晚幹什麼去了?喝得這麼醉。”
石佐明說:“我是怎麼回家的?”
他妻子說:“是一位姑娘打的把你送回來的,她說她是紫藤茶樓的服務員。”
石佐明心中一動,說:“那姑娘什麼長相?”
他妻子說:“白白的皮膚,大大的眼睛,噢,對了,下巴上還有一顆美人痣。”石佐明立刻就明白了,送他回家的是那位十九號包廂的服務小姐,一定是她下班後路過,見他醉倒在路旁,就把他送回了家。剛剛在這之前不久,石佐明還捉弄了她,而她卻不記前嫌,在他最需要的時候無私地向他提供了幫助。石佐明感到很慚愧,他覺得應該再去一趟茶樓,向那位姑娘道謝,也向她道歉。可是當天晚上他趕到紫藤茶樓時,十九號包廂的服務小姐卻已經換了個人。石佐明問:“昨晚在這裡的那位下巴上有顆美人痣的姑娘上什麼班?”
服務小姐說:“噢,先生你問的是若蘭吧?她因為縱容顧客喝酒,已經被老闆解僱了。”石佐明呆住了,又愧又悔。
十九號包廂的服務小姐 標籤:為人民服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