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回娘家了,黃二賴好不容易逮住了個沒人管的禮拜天,他一覺睡到太陽老高,才懶洋洋地起了床。早飯是沒心情做了,黃二賴就決定下樓到小攤上美美地撮一頓。
各色早餐小攤就在小區的西臨,林林總總地擺滿了一衚衕。衚衕的最南端有家小攤,經營羊湯和火燒。火燒雖說烤得外酥里嫩,別具風味;可羊湯才是攤主的拿手絕活,這羊湯還注了什麼冊,叫“羊爺羊湯”,據說那個配湯秘方傳到這個攤主手裡,已是第八代了。
你別看“羊爺羊湯”擺在大街上,價格高得邪乎,可前來喝湯的人卻絡繹不絕,其中不少人還是開着轎車來的,趕到哪一天興旺,小轎車把衚衕都塞得滿噹噹的。
黃二賴晃晃悠悠地來到了羊湯攤,一看,好傢夥,三日不見,當刮目相看了。攤位比以前長了不少,人手也多了。好在黃二賴來的這會兒,早已過了高峰期,所以還是很輕鬆地找到了個滿意的座位。
坐下后,黃二賴要了一大碗羊湯、兩個火燒和兩瓶啤酒。正喝得津津有味,桌對面來了一個滿臉橫肉的漢子,他坐下后,啞着嗓門沖攤主喊道:“兩碗羊湯、五個火燒。”黃二賴看了看,這個“橫肉”孤身一人,並沒有同行者,也就是說這“兩碗羊湯、五個火燒”是他一人的飯量。
“簡直是飯桶。”黃二賴心裡嘀咕了一句,乜斜着三角眼朝“橫肉”看去。這一看不打緊,黃二賴的心裡不由一怔:這人是個茬子,兩條胳膊上綉着兩條齜牙咧嘴的青龍,掛在腰間的彈簧刀也已出鞘,泛着清冷的寒光。
黃二賴這個人呢,平時也就是好占點小便宜,賴點小吃小喝什麼的,和這種黑道上的人倒沒有什麼交往,甚至從心裡怵這種人。所以,當他看到“橫肉”一個勁地瞅他,便想調個座位,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可“橫肉”吃得很快,不出五分鐘,兩碗羊湯和五個火燒就進了肚。等到黃二賴想調座位時,就見“橫肉”已經站起身,抹了抹油嘴,然後又抹了抹屁股,走人了。等到“橫肉”走出老遠,黃二賴才猛地想起,這傢伙還沒付錢呢。
哦,他把彈簧刀掛在腰間就不用付錢了,這種嫩招,老子早不玩了,老子現在玩新鮮的了。這樣想着,黃二賴就把彈簧刀也拿了出來,打開后,用長長的鑰匙鏈掛在了脖子里,然後把那雙一次性筷子丟進了垃圾桶,開始用彈簧刀喝湯,喝着喝着,還會別出心裁地來上一絕招:用彈簧刀猛地插進碗里,就插上一塊羊肉來,然後一邊喝酒,一邊吃肉。
黃二賴在“表演”的時候,還乜斜了攤主幾眼,只見攤主目露驚恐之色,低着頭,不時拿眼往黃二賴這裡瞄上一眼。黃二賴直想笑,也許攤主這時在想:我沒得罪這位爺啊,可我得罪哪位爺了呢?不然他為何向我示威呀?
眼看兩瓶啤酒就完全下肚了,黃二賴也覺得“賴性”直朝上涌,他從脖子里取下彈簧刀,對着不遠處的一個木柱子甩了出去,說時遲,那時快,這彈簧刀還真給黃二賴爭臉,不偏不倚地正好釘在了木柱上。
這下黃二賴更英雄了,他也學着剛才那位“橫肉”的樣子,啞着嗓門吼道:“再來兩瓶啤酒,一碗羊湯。”
黃二賴本來酒量就不行,這兩瓶酒又下了肚后,眼也直了,坐到那裡就打晃,看那樣子一站起來非得趴下不行。可黃二賴此時覺得自己是英雄,英雄就不能裝孬種,他晃晃悠悠地真的站起來了。
站起來后,黃二賴晃了三晃,沒有趴下,於是就徑直朝攤外走去,邊走還邊想,老子彈簧刀比他玩得溜,他都不付錢,更別說我了。
可攤主好像並不吃這一套,他快步走到黃二賴的面前,攔住說:“這位大哥,您還沒付錢呢?”
要不說黃二賴就是黃二賴,雖說硬充黑道,可他離黑道遠着呢。攤主這一問,黃二賴剛才還激蕩在心中的那點豪邁氣概就蕩然無存了,他支支吾吾地說:“哦,你記錯了吧?我付過錢了。”
“你付給誰了?”攤主在尋根究底。
黃二賴穩了穩腳跟,回頭在物色合適的人選,找着找着,他眼前一亮,指着一個小姑娘說:“對了,我把錢給她了。”黃二賴之所以選中這個小姑娘,因為他先前來這裡喝羊湯時,從未曾見過這個小姑娘,看來她是新來的。新來的好欺負嘛!
攤主把小姑娘喊來,說:“這位的錢,是你收的嗎?”
小姑娘驚訝地看了黃二賴一眼,然後拚命地搖頭。
攤主轉向黃二賴,說:“這位大哥,請問你都吃了些什麼?”
此時,黃二賴雖說喝得有點高,但還不至於暈頭轉向,他想了想說:“先要了一大碗羊湯、兩個火燒和兩瓶啤酒,後來又要了兩瓶啤酒和一碗羊湯。”
攤主點了點頭,說:“那您一共付了多少錢呢?”
“這個,我倒還真記不起了。”黃二賴一時有些語塞,但他畢竟擅長耍小心眼,於是就琢磨:一瓶啤酒三塊錢,四瓶十二;一個火燒五角錢,兩個火燒一塊;剩下就是兩碗羊湯了,一碗五塊,兩碗就是十塊了。很快,黃二賴就算出來了,一共需要二十三塊錢。
心算完了,黃二賴大聲說:“哦,我想起來了,我給了她一張五十的,她找給我二十七塊。付了多少錢,你還是自己算算吧。”
攤主哈哈大笑起來,笑得黃二賴一愣一愣地,笑夠了才說:“你和這個小姑娘認識?”
“不認識呀。”黃二賴也納悶了,他不知攤主為何這麼問。
攤主說:“不認識你,怎麼給你優惠呀。你不該付二十三塊錢,而是應該付二十五塊零四毛才對。”
黃二賴這回不服氣了,他理直氣壯地把剛才心裡盤算的賬目一一說了出來,可當說到“一個火燒五角錢”時,一些吃飯的人都笑了,黃二賴愣住了,這時攤主才說:“你好久沒來了吧,火燒和羊湯都漲價了。”
眾人這一笑,黃二賴的臉有些掛不住了,可是還是煮熟的鴨子嘴硬:“誰知道漲價了,反正一共二十三塊錢,是這個小姑娘告訴我的。所以我才——”
黃二賴還沒說完,眾人都哈哈大笑起來。黃二賴怔怔地看着大家,不知這次他又說錯了什麼。這時攤主說:“這個小姑娘是我侄女,她是一個啞巴。”
這回黃二賴徹底傻了眼,只好乖乖地交了錢,然後灰溜溜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