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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老汗與狗兒子

白雲飄飄範文網 編輯:小景

  靠山村的周老漢,今年剛好七十歲,他和老伴相依為命,靠種地為生。

  今年開春,老伴的哮喘病又犯了,連住了兩次醫院,喪失了勞動能力不說,還欠下一屁股債。周老漢老兩口愁啊,村裡也有像他們這樣的老人,可人家無兒無女,屬低保戶,再怎麼著村裡鄉里還能幫一把,自己倒好,有兒子,而且兒子還在大城市裡開着公司,住着高級住宅,坐着小轎車,村裡人都知道,當然不可能享受什麼低保。

  兒子大寶去年倒是回來過一次,只不過非但沒給老兩口扔下一分錢,還把他們養着做伴的小狗貝貝給抱走了。老兩口合計來合計去,決定還得去城裡找大寶,讓他出點贍養費,別說法律規定了他的贍養義務,就算沒有法律規定,生了他養了他,從感情上講他也該管咱們不是?第二天,周老漢安頓好老伴便上路了。

  從兒子結婚那年起,周老漢就再也沒進過城,一晃十來年過去了,周老漢感覺這城裡變化太大了,周老漢費了好大勁,才找到了兒子住的那片小區,可把門的保安愣是不讓他進大門,待周老漢說齣兒子的姓名后,保安又上下打量了他一遍,然後拿起了電話,過了一會兒對他說:“周經理家裡沒人,他傍晚就該回來了,要不你就在我們門崗里等他吧。”

  周老漢再三道謝之後,就進了門崗,那保安還不錯,拉過一把凳子讓他坐在那裡。周老漢等啊等,從午後一直等到夕陽西下,直到路邊亮起了路燈,可兒子連個影兒都沒有,周老漢不免有些擔憂:兒子會不會不回來了?他會不會出什麼事?

  就在周老漢胡思亂想的當口,就聽保安急切地喊他:“老爺子,你兒子回來了,努,那不是他的車嗎?”

  周老漢揉揉眼睛一看,只見一輛黑色的很氣派的轎車正駛進小區。周老漢不敢耽擱,三步並作兩步衝出了門崗,往路中央一站。只聽“吱嘎”一聲,轎車猝不及防,一個急剎車停下了,好懸,車頭離周老漢最多只差一厘米!

  “你眼瞎了,還是不想活了?”隨着一聲怒罵,從車窗里探出一個頭髮燙成麻花捲的女人,周老漢不免有些迷惑,莫非這不是兒子的車?

  這時候,另一邊的車門開了,從裡面下來一個身材魁梧的中年人,周老漢不禁喜出望外,這不正是自己的兒子大寶嗎?大寶一邊朝周老漢這邊走,一邊埋怨着:“爸,你說你這事兒鬧的,來了怎麼不提前吱一聲?”說著,把周老漢拽到了一邊。沒了擋路的,轎車像幽靈般地“倏”地一下,朝小區裡面開走了。

  周老漢下意識轉過身,也要朝小區裡面走,走了幾步才發現,兒子大寶站在原地未動。只見他不自然地沖周老漢笑笑,然後才吞吞吐吐地說:“爸,你今天來的真是不巧,今晚我們有重要的事,要出去。那個,要不這樣,你到旅館住一宿,回頭我們再聯繫。”說著,掏出100元錢來,往周老漢手裡一塞,急匆匆地往裡邊去了。

  一陣冷風吹過,周老漢不由打了個寒戰,兩行濁淚從他的眼角流出,順着臉部的一道道皺紋淌進了嘴角,他感到有些發咸,發澀,還有一絲苦味。

  周老漢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走着,在旅館住一宿要二三十元錢,他實在捨不得。忽然,他的眼睛一亮,在一幢房子的拐角,有人用木板搭了個比狗窩大不了多少的窩棚,沒有門,裡面也沒什麼東西。周老漢在附近的垃圾堆找了些廢紙板,往裡簡單一鋪,就算是床了。因為旅途勞頓,又困又乏,周老漢一躺下便進入了夢鄉,夢見兒子把他接回了家,熱湯熱飯招待他,還讓他睡上了熱乎乎的火炕頭,大寶使勁燒炕,越燒越熱,熱得受不了,甚至有灼痛的感覺……

  在一片嘈雜聲中,周老漢睜眼一看,不由得嚇了一跳,因為眼前已經是一片火海。周老漢哪裡知道,他睡覺的這個地方是一座建築裝修材料市場,裡面堆着大量的板材等易燃物品。此時,周老漢身上、頭上已經着了火,他明白,只有儘快往外沖才有生路。於是,牙一咬,迎着大火沖了出去……

  當周老漢再次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已經躺在醫院裡了。醫生告訴他,他屬輕度燒傷,只有面部燒得稍重一些,希望他儘早通知家屬,來交住院費,否則將無法得到進一步治療。周老漢想想也是這麼個理,就到護士台,用那裡的電話撥通了兒子家的電話號碼。還不錯,接電話的正好是兒子,他似乎有些驚訝:“爸,你還沒回去?對了,我這裡正忙呢,回頭再和你嘮。”說著,“啪”地一聲掛斷了電話。周老漢又氣又惱,恨不得給他兩巴掌,可轉念一想,是不是因為我沒先把住院的事告訴他,也許他真的有很重要的事在辦呢?於是,周老漢又撥起了電話,可反覆幾次,電話里聽到的都是忙音。這回周老漢的心簡直涼透了,啥也甭說了,兒子這是嫌棄我,不想搭理我呢。此時,周老漢對兒子已經由失望變為憤怒,他決定再去找兒子,當面向他要個說法。

  周老漢剛出醫院大樓,就被一條白色的身上帶黑點的沙皮狗咬住了褲腳,低頭一看,不由喜出望外,這不是被大寶抱走的貝貝嗎?它渾身透着香水味,還穿着一件漂亮的小馬夾,貝貝偎在周老漢懷裡,用舌頭親熱地舔着他的臉,周老漢感慨不已,心說大寶對自己要是也這麼親該多好。

  這時,一個三十歲出頭,打扮妖冶的女人出現在眼前,她不無誇張地說:“喲,你這老爺子真有兩下子,我家歡歡都讓我給慣壞了,天不怕地不怕,出門凈惹事,誰的話也不聽,今天我可算開了眼了,你把它擺弄得服服帖帖。”

  怎麼是歡歡?難道不是貝貝?周老漢不敢亂說,只得淡淡地說:“沒啥,我這人天生和狗有緣。”

  那女人聽罷,兩眼放光,興奮地對周老漢說:“這真是太好了,不瞞你說,我給歡歡請了很多個保姆,可都被歡歡咬跑了。你來干,管吃管住一個月400元,怎麼樣?”

  周老漢一聽簡直是天上掉餡餅,他知道找兒子要贍養費是一場持久戰,現在有了落腳的地方,還有400元錢可賺,何樂而不為?

  就這樣,周老漢成了那女人家裡的狗保姆。那女人名叫小玉,是國土局趙局長的第四任妻子,她對歡歡的那個寵勁真是沒的說,絕大部分的時間都和它在一起,只有不方便帶它出門的時候才交給周老漢帶着,所以周老漢倒也不累。更讓老漢高興的是,歡歡這名字是小玉給起的,它就是原來的貝貝。

  這天傍晚,小玉和趙局長沒回來,小保姆也請假出門了,周老漢獨自在家裡看着貝貝。

  忽然,周老漢聽到有人按響了門鈴,他以為趙局長和小玉回來了,就前去開門。萬萬沒想到,門外站着的不是別人,正是兒子周大寶!在此之前,周老漢還對兒子一肚子火,可現在他的火氣已消了一大半,畢竟是兒子啊,這不是找上門來接自己了嗎?

  “請問趙局長在家嗎?”大寶客氣地問道。周老漢愣了一下,敢情兒子不是來找自己的!他失望地搖了搖頭。

  “那小玉,哦,就是趙局長的愛人在家嗎?”此時,周老漢全明白了,因為自己的臉被火燒得變了形,兒子沒有認出自己。

  突然,貝貝不知從什麼地方躥了出來,沖大寶搖着尾巴,親熱地叫着。周老漢生氣地朝它呵斥了一聲,它立刻不叫了,溫順地趴在周老漢腿邊。大寶一見,有些不高興,說:“您就是小玉才請來的高級狗保姆吧?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對了,您怎麼不願意我逗歡歡?”

  看到周老漢冷冰冰的樣子,大寶從身上掏出一摞錢來,在周老漢眼前晃了晃:“老爺子,求您件事,您要是能讓我和歡歡搞好關係,這一萬元錢就歸您了。”

  周老漢這個氣呀,自己的贍養費他賴着不給,可為了跟狗套近乎,拿出一萬塊錢來居然連眼皮都不眨!他嘴唇哆嗦着,憤怒地說:“畜生!”

  大寶陰陽怪氣地說:“老爺子,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它雖然是條畜牲,可你也不能這麼叫,你得叫它歡歡,它比咱們都尊貴,知道不?”見周老漢沒有言語,大寶又說道,“實話告訴你吧,這條狗還是我送給小玉的,趙局長是財神爺,他最寵的人是他老婆小玉,而小玉最寵的是歡歡,所以我得和歡歡繼續親熱,讓小玉高興,她才能在趙局長跟前給我說句好話……過來,歡歡,讓哥哥抱抱。”

  原來如此!

  大寶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走了,那一萬元錢還放在茶几上,周老漢叫過了貝貝,把它抱在懷裡,哽咽着說:“貝貝,我的狗兒子啊,爹以後的贍養費全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