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十一點,阿狗身穿一身名牌服裝來到了勝利大酒樓,迎賓小姐笑臉相迎,沖他深深地一鞠躬,嗲聲嗲氣地說:“先生好,請問你事先有預定房間嗎?”阿狗嘴角微微一笑,說:“沒有。你們還有包間嗎?”迎賓小姐滿臉春風,連忙把他往樓上請,邊走邊問:“有。先生你們一共有多少人就餐?”阿狗說:“我得先看看你們這的包間好不好,菜價是不是太黑?”
迎賓小姐把阿狗帶到二層的一間包房裡,請他坐下后,遞給他一本菜單,說:“先生,你先看看菜單,有什麼事你就對服務生說。那我先走了?”迎賓小姐說完,沖他微笑着又一鞠躬,扭着小細腰,一搖三晃地走出了包房。
包房裡的服務員是個年輕姑娘,她笑着問:“先生,你要什麼茶水?”阿狗說:“先來一壺龍井吧?”隨後他又點了六個高檔熱菜,四個涼菜。姑娘見他沒點酒水,就問他:“先生,菜是現在就上,還是等到人來齊了再上?另外,你要喝什麼酒水?”阿狗合上菜單說:“你先上菜吧,今天就我一個人吃飯。”姑娘吃了一驚,瞪大了眼睛問:“就你一個人吃飯還要包間?我們這可有最低消費的,是三百……”話說到一半,她就打住了,因為她一看阿狗點的菜,早超過三百元了。
菜一端上來,阿狗就從自己的包里拿出一瓶白酒來,是“蛇仙”牌的,這酒很貴,北京市面上賣一千多元一瓶呢。姑娘一見,馬上阻止:“先生,我們這裡不讓自帶酒水。”阿狗乜了她一眼,傲慢地反問:“不讓帶酒,我喝的這種白酒,你們這兒有嗎?”
姑娘忙說:“有的,你等着,我這就給你拿去。”她一路小跑,拿來了“蛇仙”酒,可當她一進門,就看見阿狗早把酒瓶蓋兒打開了,酒杯里也倒滿了酒,他才喝完一小口酒,吧嗒着嘴稱讚道:“好喝,還是這酒好喝,味純,甘甜,那叫一個美呀!”姑娘急了,生氣地說:“先生,我們酒樓不準客人喝自己帶的酒,否則是要收開瓶費的!”
阿狗笑了,他伸了個懶腰,說:“別唬人了,我走南闖北見得多了,你要不讓我喝自己帶的酒,我可就不在這吃了。”姑娘沒轍了,不讓他喝吧,他要走人,這菜全上齊了,他要走了誰買單呀?讓他喝吧,老闆不幹,要是一會兒正趕上他們上來人,那還不開除了我?她不敢和阿狗硬頂了,急忙跑出去把領班兒找來了。
領班兒是一個年輕小夥子,進門就說:“先生,我們這有規定,客人是不能自帶酒水的,這大門入口處都貼出來了,你來時不會看不見吧?所以你不能喝你自己帶的酒,要不我們就要收你開瓶費了。”阿狗生氣了,他站起來要走:“那我不在你們這吃了,走人成嗎?”小夥子針鋒相對:“但你得把賬結了,你看你要了一桌子的菜,你要是不結賬,服務員就得替你買單了,你於心何忍呀?”
阿狗看了看姑娘,見她一臉的熱盼和無辜,就又重重地坐下了,問:“你想要收多少開瓶費?”小夥子高興了,說:“不多,就五百元。”一聽這話,阿狗瞪大了眼睛:“五百還不多?你以為我是百萬富翁呀?那我還是喝你們的酒吧。”
小夥子出去后,姑娘打開了酒樓里的蛇仙酒,給他倒了一杯,說:“先生,謝謝你了,真的要謝謝你了。”阿狗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馬上就又把嘴裡的酒吐了出來,厲聲說:“這酒是假酒,你們這麼大的酒樓,怎敢賣假酒?叫你們老闆來!”姑娘嚇了一大跳,忙把剛才來的小夥子又找來了,小夥子生氣了,心說:“不讓你喝自帶的酒,你就說我們的是假酒,你也太能鬧事了吧?”他心裡有氣,可是嘴上卻還是很客氣:“先生,你說我們的酒是假的,請問你有什麼證據嗎?”
阿狗把桌子上兩瓶“蛇仙”酒各倒出了一杯,說:“你嘗嘗,這兩種酒的味道是一樣的嗎?”小夥子沒有喝酒,而是用鼻子在兩個酒杯上聞了聞,說:“是不一樣,但你怎麼就能確定我們的酒是假酒,而你帶來的酒就是真的呢?再說了,我們進酒有嚴格的制度,不會亂進貨的,我看八成是你買到假酒了吧?”
阿狗被說急了,從兜里掏出一張名片來,往桌子上一拍,說:“我的酒是他們廠里的張副廠長送的,這還能有假?你說你們的酒是怎麼來的吧?”小夥子拿起桌子上的名片一看,只見上面寫着:“中國蛇仙酒廠副廠長、技術處處長,張大力,電話139××××××××”他看完了,眉頭一皺,說:“現在假名片太多了,再說了一張名片又能說明什麼呢?”
被小夥子懷疑是個騙子,阿狗十分惱火,他舉起兩瓶酒的外包裝,說:“你看這上面留的電話號碼是一樣的,咱們打個電話問一下不就明白了?”阿狗真用自己的手機撥了廠子的電話,還讓小夥子看了看,確認和酒瓶包裝上寫的號碼一樣后,他才發了出去。接電話的是個女的,聲音特甜:“你好,蛇仙酒廠,請問你有什麼事?”阿狗不慌不忙地說:“喂,小姐,請找一下你們的張大力副廠長……我是他北京的一個哥們兒……好,我等着。”等了一會兒,電話那頭有一個男人說話了,操着一口濃重的山西口音:“我是張大力,請問哪位?”
阿狗笑着說:“張廠長,我是北京的阿狗呀,你們快來人吧,我這抓着一個賣你們假酒的單位,是北京的勝利大酒樓。”小夥子在一旁不滿了,抗議說:“請你在沒搞清楚前,不要亂說,小心我告你。”電話那頭的人說:“哎呀,我們的假酒到處都是,我要是光抓賣假酒的人就什麼事也別做了,這樣吧,你告訴我他們酒樓的名字和地址,還是讓北京工商局的人去查吧?”阿狗說:“是北京的勝利大酒樓,地址在……”
小夥子一直豎著耳朵聽着呢,怕出意外,忙攔住了阿狗的話頭,說:“還是讓我和他說說吧?”他搶過電話,說:“張廠長你好,我是酒樓的領班,我看在沒有搞清楚我們賣的是假酒之前,還是不要先找工商局的人了吧,不如你們派個人過來,把事情弄清楚了再說。”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說:“好吧,我們正有一個同志在北京,我馬上給他打電話,讓他和你們聯繫吧?”
過了幾分鐘,一個人給阿狗的手機打來了電話,說他是酒廠的李軍,問明了大酒樓的地址和包間號,說:“我打車過來,你們等着吧,我一會兒就到。”工夫不大,李軍穿着一身西服,操着一口地道的山西話走了進來,一陣寒暄后,他掏出了一張名片遞給了小夥子。小夥子一看,名片上寫着他是“蛇仙”酒廠的技術員。
李軍抄起一瓶酒,倒在了一個杯子里,他先不喝,而是用鼻子聞了聞,就把眉頭聞得起了皺紋,說:“這酒肯定是假的。它決不是我們的‘蛇仙’酒。”說完,他又端起杯中的酒抿了一小口,慢慢地把酒咽了下去,眼珠在眼眶裡轉了好幾圈,一拍桌子說:“喝出來了,這是我們那一個小酒廠產的‘玉貓’酒。對,就是玉貓酒。”
小夥子鬆了一口氣,“哈哈”大笑起來,而阿狗卻跳了起來,因為剛才李軍喝的不是酒樓的酒,而是他自己帶來的酒,他說:“這不可能。我的酒是你們張副廠長去年送的,整整送了我一箱呢?怎麼會是假酒呢?”李軍吃了一驚:“張廠長送的,這……”小夥子不吃這套,挖苦阿狗說:“你就別做美夢了,一瓶‘蛇仙’酒光出廠價就是六百元,廠長要是送你一箱,那可就是一萬四千多元呢,人家廠長傻了瘋了?他有多少錢還不全送完了?”
阿狗被氣得臉紅脖子粗,掏出手機來就打了過去,又是那個女人的聲音:“你好,‘蛇仙’酒……”阿狗沒工夫聽她廢話,大聲說道:“去,叫你們張副廠長接電話。”過了一小會兒,那頭的男人又說話了:“誰呀?”阿狗說:“我,阿狗。張副廠長,你們來的人說,你送我的酒是假酒,這是怎麼一回事呀?”電話那頭的人說:“你不是說抓到賣假酒的了嗎,怎麼倒測起你的酒來了?”阿狗說:“這家酒樓的酒和你送給我的酒不一樣,我當然認為他們是假酒了,誰知你們的人卻說我的酒是假的,你說這是咋回事兒?”那邊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是尷尬地笑了幾聲,說:“阿狗,你聽我解釋,我確實騙了你,對不起了,我每年要應酬的朋友很多,所有的朋友全要酒,而廠里每年就給我一箱酒作為活動費,所以沒辦法,只好買點當地的雜酒充充面子,不過你放心好了,這酒喝不壞人的,在我們這也是小有名氣的酒了。”
阿狗氣得要死,在電話里把對方罵了個狗血噴頭,氣哼哼地掛斷了電話。李軍勸解他說:“你也消消火,我們廠長也是沒辦法,他需要應酬的人太多,要是全送真酒的話,誰也受不了。不瞞你說,我這回來北京辦事,就只帶來了十瓶真酒,其他的全是假酒,不信一會兒我帶你去看?”他的話還沒說完,自己的手機就響了,他哼哼哈哈地光答不說話,最後要掛手機時,才說:“廠長,你就放心吧,我一定會把阿狗勸好的。”然後他對阿狗說:“我們廠長說了,一會讓你跟我走,把我帶的真酒給你兩瓶,這頓飯他也包了,今天我來買單,回去找他報銷。不過張廠長說了,你可得手下留情,不能把這件事在你們的報紙上給抖了出來呀!”
阿狗還是余怒未消,但人家話已經說到這份上了,他也不好再發脾氣了。小夥子很是高興,說:“今天這頓飯,我給你們打七折。”說完,他又叫姑娘告訴後面再加上幾個酒樓的特色菜,賬記在他自己的頭上,他要敬李軍一杯。小夥子喜氣洋洋,用他們的酒倒滿了三個酒杯,舉起來說:“我先敬兩位一杯,現在壞人太多,剛才我的精神一直綳得緊緊的,以為你們又是來詐騙的呢,看來我是多慮了。俗話說‘不打不相識,今後大家就是朋友了,還望你們以後常來我們大酒樓,多照顧我們的生意呀。我這裡先干為敬了。”小夥子一口就把酒給喝乾了,阿狗也喝乾了,李軍只是先抿了一小口,這一抿就抿得他眉頭又皺起來了。阿狗說他:“你這可就不對了呀,我們兩個人全乾了,你也要一次喝乾了才對。”
李軍並不答話,他認真地看了看酒瓶的外包裝,又少許地抿了一口酒,肯定地說:“這酒也是假的,他不是我們廠生產的‘蛇仙’牌白酒。肯定不是。”平地起波瀾,別說是小夥子了,就是阿狗也覺得不可思議,說:“這也是假酒,那也是假酒,我倒要問問,你們廠子還有真酒嗎?”李軍並不理他,而是對小夥子說:“請你們酒樓出具證明,證明這瓶酒是你們酒樓賣的,然後你們派人跟我到北京的技術鑒定中心去鑒定一下。你放心,我們不會針對你們酒樓,只是想通過你們抓住造假酒的人。”
小夥子傻眼了,他本想藉機拉攏一下李軍,以後好能從他那以出廠價進貨,可沒想到人家卻說他的酒也是假酒,這怎麼可能呢?小夥子馬上給他們的老闆打電話,先把情況說明了,然後問:“王總,你看咋辦,要不你過來一下?”電話那頭沉吟了片刻,說:“這事你處理吧,我這還有更重要的事要處理,不行放點血把他們打發走就成了。”一聽這話,小夥子就知道這酒還是真有問題了,放下電話,他對李軍說:“我們老闆說了,來的就是朋友,你們有什麼要求儘管提出來,這頓飯我們就免費送你們了,大家交個朋友。”
阿狗一拍巴掌,說:“夠意思,以後我帶朋友來,你可要多給我打折呀?”小夥子點頭應承,他又對李軍說:“我看這事就別鬧大了,誰都不容易,你就高抬貴手吧?”李軍說:“那怎麼成呢?要是讓我們廠長知道了,還不開除了我?”小夥子說:“這樣吧,大家都是明白人,我們也不能讓你們白來,每人給兩千元,怎麼樣?”李軍搖頭,阿狗卻說:“這錢我不要,咱們都是北京人,低頭不見抬頭見的,我的那兩千元也給李軍。”見李軍還是搖頭,阿狗急了,說:“你要多少才成,給人家一個痛快話?”
小夥子咬了咬牙,說:“不行,我給你一萬,這可是我的最高權限了,再多我可就做不了主了。”李軍還在猶豫,阿狗早急了,說:“你丫的也太黑了吧,人家都給你一萬了,你還不成,想要把人宰死呀,告訴你你要是再不同意,我就也去告,說你們廠長送假酒,明天我就在報上登出來,看咱們誰怕誰?”
李軍沒辦法,看了看小夥子,又看了看阿狗,只好點頭同意了。小夥子十分高興,馬上把電話打到了前台,說:“快,送一萬塊錢上來……”
阿狗和李軍走出了勝利大酒樓,阿狗掏出手機,按了一下,又出現了酒廠的電話號碼,他又按了一下,那頭又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你好,蛇仙酒……”阿狗笑着說:“事辦完了,過來接我們。”只見在酒樓旁邊,停着的一輛黑色汽車立馬開了過來,停在他們跟前。阿狗環顧了一下四周,見沒什麼可疑情況,就和李軍鑽進了汽車裡。
司機是個四十多歲的男人,他邊開車邊用女人的聲音說:“兩位先生,咱們這是要去哪呀?”李軍笑出聲來,說:“今天真他媽的痛快,一下子敲了他們一萬。”司機也跟着高聲大笑,又用濃重的山西口音說:“那可太好了,這回我這個廠長可沒有白當?”阿狗也笑了,說:“你別光顧着高興,安心開你的車吧,對了,把你的對講機給我,我要調個頻率了,老用一個頻率會出事的。”
司機把一個手機形的對講機給了阿狗,然後猛踩油門一腳,汽車箭一般地竄了出去,立馬兒就匯入了北京的滾滾車流之中了。
原來,這是一個詐騙團伙,專找各大賓館飯店賣假酒的下手,而且屢屢成功,那個手機是他們改裝了的高級對講機,不管輸上什麼號碼,接電話的全是這個司機,雖然說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法律早晚不會放過他們,可是只要現在北京的各大賓館飯店還在賣假酒,那麼這種打假式的犯罪就永遠不會停止,這就叫黑吃黑呀,歷朝歷代全有,誰也沒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