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蒙是個代理人,他開着一家店,專做代理業務。這是個不用本錢的生意,幾年來,他靠着自己的機智和勤勞,掙了不少的錢。
這天,他的辦公室里來了一個瘦瘦的男人,他服裝考究,舉止文雅,開門見山地說:“我叫司湯達,有筆業務需要你來代理。”
“我可以為任何人做一切合法的交易!”西蒙道。
司湯達笑笑說:“那麼,我要請你替我辦件事情——一件非常合法而又簡單的事情。如果成功,我會付給你相當的報酬。”
“什麼事,請直接說。”
“去年秋天,我在法國的波格迪看到一幅油畫,它比我以前所有看到過的油畫更加打動我。我實在不願放棄這幅畫。我就花了3萬5千美元買下了它。畫並不大,只是一個女孩的頭像,但確確實實美得出奇。賣給我畫的人說,這畫原來是一對,所以我一直在尋找另一幅。現在,我可找到它了……”
說到這兒,他停了一下,接著說:“這一次,我到溫華爾大廈去看你們的溫華爾公爵。那是去和他談有關幾畝森林買賣的事兒。就在他書房裡正懸挂着那一對畫中的另一幅!”
西蒙以他特有的職業習慣,很耐心地聽別人說話而不焦急。
“先生,你到底要我為你做什麼 ”西蒙問。
“別急,聽我說。油畫的主人現在很可能知道這個事實,但也不一定。我要這幅油畫,我要你替我去弄來。”
“如果那幅畫是真的,那麼公爵是不肯賣的。”西蒙有些為難。
司湯達堅持說:“我認為照我的條件。他會賣的。我曉得公爵手頭拮据,他在竭盡全力支撐場面。一萬美元也許能幫他渡過難關。如果他不肯在書房牆上留着空白,對他以及朋友、僕人提起這件不體面的事情。而這正是我可以解決的。”說到這兒。司湯達非常小心地抽出一件用薄紙罩着的東西,放在書桌上。他顫動着瘦長的手指,打開了紙包。呈現在西蒙眼前的是一幅嵌在沉重精緻鍍金鏡框的小小油畫。這是幅姑娘頭部的畫稿:精巧、高雅、細緻。那翹望着遠處,嘴唇似笑非笑的神態,實在叫人讚歎!
司湯達極為欣賞地說:“這只是摹本,這畫世界聞名,才有許許多多的摹本。畫得多好啊!這一幅……”他看了西蒙一眼說:“我都很難辨出它的真假,恐怕你和溫華爾公爵也辨別不出來的。”
西蒙說不出什麼,他總感到有些不安。他感到,這位客人要他乾的,是筆奇怪的交易。沒容多想,司湯達又開口了:“聽着,我的條件是這樣——你去找公爵給他看這幅畫。就說是摹本,是和真品相差無幾的摹本,世界上只有極少的幾個人能分辨出來。我相信他也看得出來的。你跟他說,你的主顧願意出不下於一萬美元的代價來交換這幅油畫。”
西蒙奇怪地問:“你為什麼不直接和他打交道 ”
司湯達笑笑說:“這很簡單,第一,在木材交易中,他討厭我。他很有禮貌,但我感覺到他並不歡迎我。第二,我明天在巴黎有買賣,又必須在星期五回英國去,我抽不出時間!”西蒙聽了,沒有吱聲,聽司湯達說下去:“他會這樣做的,因為他需要錢。新畫和原來的一模一樣。任何人也不會知道這件事。即使事情揭穿,也可以推想是他父親50年前買進時上當受騙的,這樣就保全了他的體面。再說,一萬美元如果打不動他,你不妨再給他一萬美元,我就是非得到這幅畫不可,我不在乎多花多少錢。這事如果辦成,你的報酬是5000美元,當然,也可以再加些費用。你看夠了么 ”
西蒙說:“太多了!真的,太多了!”
司湯達說:“那很好。那麼,現在談談信用。我來之前曾經打聽過你,我所聽到的使我十分滿意,可是你卻一點兒也不知道我。所以,你也許要好些錢來代替介紹。為了保證信用,我給你一萬美元鈔票。萬一價錢超過,你可以先給我墊上,我立即還你。原畫當作擔保,我付清餘款,你再將畫給我。這樣行不行 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
西蒙很快地思索了一番。覺得這交易雖奇怪,但卻顯得簡單,一切公平合理,他可以向溫華爾公爵開誠布公,誠實地做成這筆交易。用不着強迫任何一方。想罷,他認真地說:“看上去十分公平,我會儘力進行的。”
司湯達說:“好。那麼,就這些。”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卷鈔票,分開了,遞給他的代理人。
西蒙數了一下,一邊匆匆寫收據,一邊說:“對!對!”
司湯達說:“還有兩件事,你得記住:第一,我不願意向溫華爾公爵提起我的名字。我已經說過,在木材交易中我們彼此有意見,沒有必要一開始就讓他反對。你只說一個美國富翁要它。其次,你要注意我今後3天的行蹤。今晚我要到巴黎,住在安琪泰大旅館,一直到星期五上午。星期五我回來,晚上6點鐘到這兒來取畫,然後乘7點鐘的輪船回國。我時間緊迫,日程排得滿滿的。”
西蒙說:“那你只給我兩天時間。——好吧,留下你的公文包,好裝畫。”
西蒙坐在書桌前,他總覺得這筆交易蹊蹺。換一張畫,在他說來並不難,他以前就為別人干過。可眼下這事,如果溫華爾公爵經濟真正拮据,這能夠引誘他接受這個建議,事情似乎公平合理。然而,令西蒙不安的是,司湯達這人有些神秘……但他又覺得,自己已經接受了委託,不管他聰明或愚蠢,現在不起作用了,他得幹下去!
一小時后,他已開車來到溫華爾公爵那城堡式的莊園了。他求見公爵,被領到一間小會客室,請他等着。幾分鐘后,公爵出來見他。他看上去像個患了不治之症的病人,但是,在他身上看不到痛苦的痕迹,他請西蒙坐下,極有禮貌,也十分慈祥。
西蒙自我介紹:“我的職業是代理別人做些交易。公爵先生,今天我代表一位美國富翁來請您採納一項提議。請您不要拒絕。我應該說明,萬一我如願以償,就可以得到不低於5000美元的報酬。所以您能理解,我是盼望您至少對這項提議給以充分的考慮。”
溫華爾公爵對客人的開誠布公非常高興。他愉快地問:“你的主顧需要什麼 ”西蒙打開了公文包,拿出司湯達先生的油畫,他剛將薄紙打開,公爵喊了起來:“天啊,你怎麼弄到的 ”
西蒙不慌不忙地說:“公爵,這不是您的。這只是個摹本,可是我想聽聽您對它的印象。”
老人俯向油畫,說:“如果沒有你的擔保,我發誓都會說這是我的!連鏡框都一模一樣。拿進書房來,我們比較比較。”
西蒙蓋好薄紙,放回公文包,跟着主人到一間陳設華麗、空氣流通的大房間,走上門前的斜坡台階。溫華爾公爵關上門,請客人注意壁爐上方的牆。
西蒙雖然已經知道,但仍不能不大吃一驚,因為那個掛着的確確實實是司湯達給他的油畫。兩幅畫幾乎一樣,即使對鏡框作最最細微的審察,也發現不了任何差別。
西蒙解釋道:“我的主顧是個熱心的收藏家,他最近買了一張這幅畫的姊妹畫,所以他渴望也得到這個原本。他希望您能接受下這摹本,連同一筆您要的價錢——他建議一萬美元或者您認為公道的價錢來交換您的原本。”
公爵一聽,叫喊起來:“真的,這是樁十分稀奇的交易。天哪,他肯出這麼多錢 ”
“如果您認為這價錢公道,我被授權付款。”公爵作了個吃驚的手勢,說:“不可思議!我問你,你的主顧怎麼知道我的畫是原本 ”
“很遺憾,公爵,我受託不能向您解釋。但我可以奉告,他對此頗有把握。”
溫華爾公爵走到桌前,寫好一份協議書說:“好吧,成交了!我簽字!”
西蒙表示了感謝和滿意,簽了油畫收據,付了對方錢,交換了油畫,裝進公文包,滿心愉快地走了。他覺得既成功地取得了服務報酬,又保全了體面,因此十分高興。
剩下的時間還有一天多,西蒙總覺着這筆交易有不對勁的地方,讓他不踏實。他通過朋友介紹,打電話給本城的油畫專家,專家的回答讓他目瞪口呆:“這是一幅很好的摹本,原畫在盧浮宮收藏着。不過,即使是原畫,也值不到一萬五千美元,這幅摹本就更不值錢,頂多值3000美元。”
一個自稱很懂畫的收藏家會出一萬五千美元去買一幅摹本,簡值太不可思議了!西蒙感到脊樑泛出陣陣涼意。
他自言自語道:“整個事情也許是個陰謀,全是編造出來的。天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
想着想着,突然,一個可能的結果閃過他的腦子。是不是司湯達企圖偷盧浮宮的原畫 他明明說去巴黎。他的計劃是不是要毀掉溫華爾公爵的油畫,而賭咒說他偷來的東西是從公爵那裡買來的
如果那樣,那麼自己豈不成了共犯 他怎麼也逃脫不了罪責!
想到這兒,他決定去報案,並遵守他們的指示,以推卸自己的責任。
他看了看錶,已是晚上十點。事不宜遲,他帶上換來的油畫,立即開車到了警察總部。
警察對此非常重視,做了嚴密的安排。第二天,6點剛到,司湯達來了。他一陣風似地跑進房間,說:“我剛從巴黎來,晚了40分鐘。喂,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
“成功了,不過,溫華爾公爵說他的油畫不是原本,只是一幅摹本。”
司湯達既機靈又焦急地瞧着他,輕聲說:“沒關係,他也許不知道。你所要做的只是給我那幅油畫,拿你的錢。你給他多少錢 ”
“一萬美元。但是,他說如果你認為是摹本,一個月之內他可以退還貨款。”他邊說邊打開保險箱,拿出公文包,放在客人面前的書桌上。
司湯達兩手激動地顫抖着。他撕開包着的薄紙,立刻變了臉色:“不是這個!”他尖叫起來:“天殺的,如果你要做我的手腳,留神你的腦袋!”
西蒙吼道:“司湯達先生,你太無禮了!要是你不道歉,我不會回答你任何問題。”
司湯達大聲吼道:“聽着,這不是溫華爾公爵的原畫!”
“這是溫華爾公爵的原畫。”
“你搗了鬼,這並不是原來的鏡框。”
“我失手掉落了油畫,這是我的過錯。”
司湯達盯住西蒙:“別廢話!鏡框現在在哪兒 ”
“在這兒。我方才說過,我失手打壞了鏡框的一隻角,所以我另外配了只鏡框。不過舊鏡框也拿回來了。”
“你怎麼不馬上告訴我 我也要那舊鏡框。”司湯達緩了口氣。
正在這時,早已守候的警察從裡間屋衝出來,幾隻槍口同時指向了司湯達。司湯達束手就擒。
西蒙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警長取過那幅舊畫框,摳開背面的封泥,20顆精美的鑽石滾落在桌子上。
“這是怎麼回事 ”西蒙問。
警長告訴了他原委:大概3個多月前,溫華爾公爵雇了個僕人叫金斯,看上去舉止高尚,頗可信賴。他就是司湯達。他來后大約3個月,溫華爾大廈舉行一次盛大舞會。公爵太太打算戴她的鑽石項圈。將近7點鐘,公爵從保險箱里取出來交給她。吃晚飯時她沒有戴,放在梳妝台的抽屜里。大約8點鐘,她去打扮,準備參加舞會時,發現項圈沒有了。她打電話召來了幾十名警察,大廈四周布起警戒圈。沒有證明,任何人不得離開。這時候,客人陸續到達,事情秘而不宣,舞會照常進行。在偵訊過程中,懷疑首先指向金斯,然而他既沒有離開大廈的可能,也沒有與外界共犯聯繫的可能。既然鑽石項圈始終未在市場上出現,警察得出了結論:竊賊將贓物藏在大廈裡面。然而,經過最最仔細的搜尋,還是找不到它——只是到了西蒙來找警察說是有個和金斯相似的人出重價買一幅溫華爾大廈的普通油畫時,才引起了警察的注意。他們從西蒙那裡拿到油畫后,發現鏡框後面刻上一道槽,嵌上油灰,裡面藏着鑽石。他們取出鑽石,安排了這個鏡框試驗,以證實他所要的確實是鏡框。
司湯達被繩之以法,溫華爾太太得到了自己的失物,西蒙呢,白白跑了3天腿,受了一場驚嚇。不,溫華爾送來5000美金,獎賞他的行為,與司湯達付給他的傭金正好同樣多。
(摘自《絕對懸念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