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德森是這個富人區里著名的醫生,每當這些有錢人家裡出現解決不了的問題,便會打電話給他,要他出診,當然,他的診費也相當高昂,不是一般人能出得起的。
這天,摩爾莊園打來電話,說迪爾娜夫人不幸摔傷,現在正昏迷不醒,要他趕緊去。福德森不敢耽誤,撂下電話,便趕了過去。
迪爾娜家是當地的名門望族,可人丁不旺。現在只剩下老夫人孀居在家。她膝下無子,和侄女米莉住在一起。她雖年近70,但身體硬朗,耳不聾眼不花。米莉小姐屬於那種現代女性,嗜好讀書,懂的東西很多。迪爾娜夫人還有個外甥,叫亞特,但沒有與她住在一起。老夫人摔傷時,他不在鎮上,出事第二天他才趕回來。
前天傍晚,一個僕人發現老夫人不省人事地倒在池塘邊,顯然是從四五米高的塘堤上摔下來的。哈森大夫是迪爾娜家的私人醫生,他立刻趕去醫治,但兩天過去了,老夫人依舊昏迷不醒。他生怕她還有內傷,便打電話向福德森求助。
福德森問:“現在有人看護迪爾娜夫人嗎 ”
哈森大夫清清嗓子,“晚上一個護士守夜,白天老夫人在昏迷中說過話,她聽上去像是說‘推倒’這個詞。”
福德森身子一震,說:“事情複雜了。我必須馬上看看老夫人的病情。”
他們被僕人領進客廳,老夫人的侄子亞特等在那裡。
“請稍候,先喝杯茶。我已差人喊米莉小姐,現在她是這座莊園的主人。”
一個女僕端茶進來,後面跟着一隻波斯貓。這是只血統很高貴的貓,毛色光亮,雍容富態。它走到客廳中間,用它那金黃色的眼睛掃視着眾人。
亞特笑着說:“它可是我姨媽的寵物。”
女僕人從奶瓶里倒出一碟牛奶放在地上。貓踱到碟子旁,對着牛奶嗅了嗅,甩了甩頭,轉身走到一邊。
女僕搖搖頭:“這兩天,老夫人牛奶喝得少,都留給它喝。可是它對牛奶碰也不碰,也許它是為主人難過呢。這隻貓真通人性。”
不久,米莉小姐過來,領眾人走進老夫人的卧室。
迪爾娜夫人呼吸極不均勻,面色慘白,額頭有碰撞留下的瘀血印跡。福德森把手放在她的額上,額頭是冰涼的。他有點納悶,一般摔傷病人是要發燒的。他抬頭問旁邊的護士:“老夫人的情況怎樣 ”
“迪爾娜太太一直昏迷不醒,變化不大。”
“那第一天晚上呢 ”
護士小聲說道:“第一晚她很不安靜,似乎要說什麼。後來她終於吐出幾個字,我不能肯定她是否在說胡話。昨晚我看她情況不錯,現在卻變得更糟了。”
哈森大夫在旁邊訓斥護士:“這種嚴重摔傷總是時好時壞的。”說完,他走到窗口朝外面東張西望。
福德森輕聲問那護士:“你們給夫人都吃些什麼 ”
護士也悄聲說:“從昨天起,每隔4小時給她喝一點牛奶。”
“她喝了沒有 ”
“她第一次喝了一點。昨天晚上她就沒好好喝,有兩次好像要嘔吐。”
福德森又俯身去注視老夫人的臉,她臉上有一種奇怪的痛苦表情。他翻開她的一隻眼皮,發現瞳孔有些擴大。福德森吩咐護土:“從現在起千萬不要給她吃任何東西,記住,你對這一點必須負責。”
福德森拉着哈森大夫走出來。他看見隔壁的米莉小姐書房的門開着,便走了進去。這裡除了那一排排書架外,沒有別的陳設,只有一大瓶鮮花擺在書桌上。
“先生,我姑媽的病情怎麼樣 ”
“病情嚴重,我希望能再增添一個護士。”
米莉一聽,生氣地瞪了他一眼,說:“你這是什麼意思 難道我不能照顧我的姑媽嗎 ”
“別激動!我只是認為你姑媽病情非常嚴重,需要加強護理。”
米莉臉色發白,似乎很擔心地說:“真的那麼嚴重嗎?”
福德林突然想起什麼,又折回到老夫人的房間。
不久,他來到那間為他準備的客房,從紙袋裡拿出老夫人床頭柜上的那隻茶杯。把茶杯放在燈光下仔細察看,杯子底部幾粒極小的綠色顆粒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呷了一小口瓷壺中的牛奶,含在嘴裡品味着。
哈森大夫不放心迪爾娜夫人的病,生怕出現意外自己擔不起責任,便留福德森住下:“有你在這裡,我放心些。”亞特和米莉小姐看上去不是很歡迎,但礙於情面,沒說什麼。福德森是個喜歡驚險刺激的人,他發現摩爾莊園里有種怪怪的氣氛,他想把他搞明白,也就順水推舟地住下了。
第二天早上,他走進老夫人的卧室,他看見迪爾娜夫人臉色仍很蒼白,但呼吸已平穩多了。那個護士已經由夜班改為白班,夜班由新來的護士擔任。福德森誇獎了她一句,便離開卧室。
經過米莉小姐書房門口,見門開着,他走了進去,反身把門關上。他用探尋的目光四下掃視着。屋裡和昨天一樣,沒有什麼變化。突然,他的目光停在一盆鮮花上,這是一盆盛開的達宛花,書桌上堆着一摞書。攤開放在桌面上的一本羊皮面書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翻看了一下,這本名叫《古代民族習俗》的書,攤開的這一頁的小標題是“無生命之物的怨恨和友善”,中間一段文字被人劃上紅線“達宛花叢下安然入睡的人將被這致命的毒劍所擊中,因為花的汁液足以使人送命……”福德森似乎明白了。這時,他聽到有人上樓的腳步聲,趕緊把書按原樣放好,轉身向門外走去。在走廊的拐角處,他向後瞟了一眼,米莉小姐正在推開書房的門。
他出了別墅,沿着花園邊的一條小渠,來到那池塘前。這個池塘有半個足球場大小,四周的圍堤足有四五米高,護坡由石頭砌成,堤頂有兩三米寬,靠外的斜坡上長滿了一人多深的茅草。因此,如果有人藏在茅草里,把堤頂上的走路人推下去,是相當容易的。
到了下午,福德森又上樓去看了看迪爾娜夫人。看樣子她的情況穩定多了,蒼白的臉上也有了點血色。那個護士告訴他,剛才老夫人又說話了。
吃晚餐時,米莉和哈森都來到餐室。飯後上咖啡時,福德森掃視了一下大家:“趁你們都在這兒,我想談一談老夫人的情況。也許你們還不大清楚。老夫人在昏迷中前後兩次說過話,每次她都提到有人推她。今天下午她更是清清楚楚地說‘是誰推我 ’因此,現在可以肯定她不是失足摔下池塘,而是被人推下去的。”
“推下去的 ”米莉小姐驚叫起來。
“不僅如此,而且還有人對她下了毒。”
“啊,上帝!”亞特也叫了起來。
福德森解釋道:“她喝的牛奶裡面含有超量的達宛花鹼,我化驗過了。”
亞特說:“我可沒聽說過這個名詞。”
福德森向他解釋了達宛花的事。
米莉小姐臉色蒼白地說:“今天上午肯定是你闖進我的書房,看到那本書了 ”
福德森正顏厲色地說:“是的,我今天上午去過你的書房,但也去過花園,去過池塘。我已經查清了事情真相。好了,現在我要回我的房間去,就此案寫一個報告送交警察。這就是我要你們留下來聽我講的原因。你們都該知道自己的處境了吧 ”
亞特試探性地問:“這麼說你已經有了懷疑對象了 你應該告訴我們——”
福德森打斷他的話:“我應該幹什麼我自己知道。”他站起來走出餐廳。
回到自己的客房,他坐在窗口的寫字桌前,攤開一張紙伏案疾書。然而,他每寫幾行就停下筆來,側耳傾聽窗外的動靜。
突然,福德森手中的筆驀地停住了,他聽到花園中有一種極細微的聲音,一種踩在鬆軟落葉上發出的聲音正悄悄地接近窗口。他輕輕伸手將桌上的墨水瓶抓到手裡。他仔細分辨着這響動的方位。響聲陡然停止了。他猛地抬頭,藉著室內射出的光線,他看到灌木叢的間隙處有一個黑影。他以極快的速度把墨水瓶向那黑影擲去,同時一閃身躲開了窗口。幾乎就在同一時刻,窗外一聲槍響,室內牆上的大鏡框被擊得粉碎。緊接着,窗外又是一槍,他聽見一聲儼然是重物倒地的聲響。
剎那問,莊園里一片混亂,樓上樓下響起了紛亂的腳步聲。來到他卧室的窗外,只見兩個女僕正扶着米莉小姐,地上有一個人仰面躺着,哈森大夫俯身在他身旁。
哈森大夫抬起頭來說:“亞特死了,他打中了自己的心臟。但他身上濕乎乎的卻不是血。”
福德森解釋道:“這是他打的第二槍,第一槍是衝著我打的,我本想把墨水潑在他頭上,留下點記號,可誰知他竟走上了絕路。”
“可是他為什麼這樣 為什麼這樣 ”
“為什麼 你先看看他的手槍吧。”
哈森大夫從死者手裡拿下槍,對着燈光一看,驚呆了:“怎麼,這是……我的槍。兩個月前鎮上強盜作案,老夫人害怕,就叫我把手槍借給了米莉小姐,槍上面還有我的名字哩!那他為什麼要對您開槍呢 ”
“如果我被打死了,而窗外地上扔着一把你借給米莉小姐的手槍,那米莉小姐能洗得清嗎 亞特這一手可謂一箭雙鵰,他一槍打死了我這個投毒案的知情人,又可以把殺人罪名加在米莉頭上。”
米莉小姐微弱而顫抖地說:“他為什麼要幹這種事 ”
“就是為了不讓你繼承這座莊園。他為此精心布置了這個陰謀,趁你在池塘附近散步時,他把你的姑媽推下池塘。如果她跌死了,你就成了最大的嫌疑犯,就可能被判死刑。因為,僅僅迪爾娜夫人死了,他還不能繼承遺產,只有把你這個第一繼承人置於死地,他作為第二繼承人才能成為惟一的財產繼承者。”
哈森大夫插話道:“可當時亞特並沒有在現場啊 ”
“只要有一輛汽車,他就很容易地造成他不在現場的假象。但是,第二天亞特趕到時,看到迪爾娜夫人並沒有摔死,他怕她說出不利於他的話,於是就在牛奶里下了達宛花毒劑。他這一招真夠陰險。如果牛奶的毒不被人發現,那迪爾娜夫人就死定了,而米莉小姐就是把她推下池塘摔死的兇手。如果牛奶里的毒藥被人發現,那下毒的也是米莉小姐,因為牛奶是她準備的,那本有關達宛花是毒劑的書也在她書房裡。”
“你是怎麼發現有人投毒的 難道你原先也認為是我乾的嗎 ”米莉小姐問。
“識破投毒陰謀,還多虧那隻波斯貓,是貓拒絕喝牛奶的事提醒了我。一般來說,貓不會像狗那樣通人性,它接連兩天不喝牛奶必定是嗅到牛奶里有什麼怪味。我開始時對所有人都表示懷疑,然而,當我在你書房中發現那盆達宛花,又在你桌上發現了本書後,我就斷定不是你乾的了。因為真正的罪犯沒有這樣愚蠢,亞特這一招做得太過分了,反而暴露了自己。”
“是呀,我當時也感到奇怪,桌上怎麼有那本書的。”米莉小姐長嘆一口氣,“啊,這一切真可怕!”
福德森笑笑:“亞特機關算盡,暴露了自己,走上了絕路,這也是他咎由自取。”
一星期後,迪爾娜夫人完全康復,她讓人送給福德森一筆可觀的傭金,告訴他:“如果您高興,摩爾莊園永遠向您敞開大門,我們一家人都等待着您的到來。”(摘自《絕對懸念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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