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紹興三十一年(公元1161)夏秋間,金主完顏亮率大軍南侵,採石一戰,被南宋軍隊以少勝多擊敗,完顏亮被部下殺死。與此同時,金朝內部發生兵變,金世宗完顏雍即位。為了鞏固後方的統治,金兵加緊對境內抗金力量的鎮壓。
在濟南一帶,活躍着一支抗金力量,這就是耿京帶領下的一支義軍。金兵大軍南侵失敗回來后,就開始圍攻義軍,由於力量懸殊,義軍形勢越來越嚴峻。
時任義軍掌書記的辛棄疾見情況危急,就力勸耿京“決策南向”,與南宋朝廷正規軍配合,共同抗擊金兵。耿京聽了建議,於次年正月,讓辛棄疾奉表歸宋,經楚州到達建康(今南京),朝見宋高宗趙構,接洽南投事宜。
辛棄疾走後,義軍又和圍攻的金兵打了幾仗,損失慘重,於是他們分散兵力,撤到了深山裡,只等辛棄疾回來后,就帶兵投奔南宋。
這一夜,耿京正在山寨分析敵情,副將張安國走了進來。張安國幾天前就出去打探消息,是剛回來的,他說:“我們得到了一個重要情報,還帶來一個金兵探子,請您過去一起審他。”耿京頗為高興,命人帶來,張安國說:“現在形勢不利,不想讓大家知道這事,我們將他藏在寨外。”
耿京和張安國以及兩名衛士出了山寨,轉過一片密林,月光下就看到在一株大樹下站着一名金兵,看裝束像是一個不小的官,旁邊還站着幾個人,領頭的是義軍的小頭領邵進。看到耿京來到,那名金將哈哈一笑:“耿將軍有請了,你們現在已經在大軍的包圍之中,還是投降吧!”
耿京大怒,剛要開口審問,身邊的張安國突然手一揮,幾個兵士同時出了刀,跟着耿京來的兩名衛士來不及呼叫一聲,就倒了下去。
耿京大驚,伸手就拿佩刀,但還沒等他將刀拔出,一張大網已從天而降,頓時將他困於網中。幾個人從樹上躍了下來,看裝束竟然全是金兵。耿京大怒道:“你竟然和金兵勾結?”張安國笑道:“我不能讓大夥跟着你這樣整天躲着,還是投靠朝廷算了,這是我們唯一的活路。”
那名金將也笑道:“投降了吧,只要你答應降了朝廷,你仍然是將軍。”耿京怒罵一聲:“叛徒!”
那名金將勸了一陣,眼見無法勸降,手一揮,金兵拉開弓一陣亂箭,已將耿京射得如刺蝟一般。
第二天早上,張安國突然將眾人都聚集到山谷中,對大家說:“這段日子大家辛苦了,耿頭領一直覺得過意不去,昨天晚上他已經和朝廷的官兵談好了,大家今天就投降官兵,以後就不用在山林里東躲西藏了。”
這時,就聽一聲鼓響,四面的林中湧出無數金兵來,高坡上幾名金將騎着馬,中間的一人正是耿京,正在向眾人招手呢。
儘管大家都不願投降,但主帥已經降了,眾人也不敢反對。幾天後,張安國又用同樣的辦法,將分散在其他地方的幾股義軍全都降了金兵。
等大家全降了以後,人們才知道是張安國殺了耿京,將金兵帶來的,那個向大家招手的耿京只是一個與耿京相貌相似的人罷了。
金人沒有爽約,讓張安國當上了副將,統領耿京原部的人馬,只不過,各級的將官都換成了金人。
天氣漸漸暖了,山坡上開滿了鮮花。一連數天都是大晴天,一輪艷陽掛在天上,讓人感到一陣暖意。這天張安國正和幾名金將一起巡視各營房,就聽到前面傳來一陣吵鬧聲,還有很多兵士在圍着,似乎是金兵和義軍降兵發生了摩擦。
張安國大驚,就和金將立即趕過去,果然是兵士們在吵,就聽一名兵士大叫道:“要不服的話就比一比,雖然你們從小都是馬上長大的,難道還輸給你們不成?”那些義軍降兵們都高聲擁護。對面的金兵們也大叫:“要比現在就比!”
張安國一打聽才知道事情的原委。原來這些降兵和金兵都說自己的馬術強,誰也不服誰,這才吵起來的。這時場上的人都分成了兩派,大家都高叫比試一番。
金兵將領也來了興趣,就對張安國說:“既然兄弟們躍躍欲試,今天天氣又這麼好,不如就讓大家比賽一番。我們幾人就把酒觀戰,輸的一方就罰酒,如何?”張安國也頗高興,立即叫人去安排比賽場地及酒席,
眾人在營寨前擺起了幾張大桌,張安國和金將們坐在席前,早有兵士擺上了菜和酒,營里的將士都跑了出來,雙方都在給自己的人鼓氣,軍營前熱鬧非凡。
按比賽的規則,雙方每次都派出五人,看誰先跑到十裡外的終點再返回到軍營前,然後按回到軍營的前五名計算贏數,罰對方的酒。十幾名降兵拿着箭,跑到終點去等着,比賽者必須跑到指定地點拿到箭回來才算數。有幾名金兵怕發箭的人使詐,影響公平比賽,也跟了過去。
一切準備就緒后,比賽正式開始,上場的兵士各喝了一碗壯膽酒,都騎到了馬上。隨着一聲鼓聲響起,五名降兵和五名金兵策馬奔了出去,他們跑到指定地點,從守在那裡的兵士手中拿到箭后,才往回繼續奔馳。等他們回到起點后,眾人一看前五名中有四名是金兵。
顯然,這一輪比賽金兵是四勝一負,張安國及幾名降兵頭領喝了四杯酒,而金將們則喝了一杯。圍觀的金兵們大聲歡呼,這一輪是他們贏了。
然後,第二組又開始上場,不過這次仍有三名金兵先回到了起點,這一輪又是金兵贏,張安國和幾名降將自然被罰了三杯。金兵們又是一陣歡呼,這些降兵們心裡雖然不服,但卻無可奈何,畢竟比賽是人家贏了。
幾場下來,全是金兵佔了優勢,金兵們歡呼聲不絕於耳。這時,就有幾名降兵又不服氣了,有人大叫道:“我們的張將軍馬術無人能敵,如果有人真能贏了他,我們才輸得心服口服!”頓時數十個降兵都高聲附和。
一名金將就對張安國大笑道:“張將軍,你的手下對你這麼推崇,看來你的身手一定不錯,不如也去試一試?”張安國一連被罰了無數杯,看着自己的人老是輸,他本來的馬上功夫就不錯,心裡早就有些癢了,一聽這話,站起來說:“好,我就下場去玩一把,不知哪位將軍能陪我玩一圈?”
立即就有一名金將站了起來說:“我來和張將軍玩一玩!”人們一看將軍都親自出場了,更是歡聲雷動,大家都高呼着,為自己的將軍鼓勁。兩人上了馬,隨着一陣鼓點響,兩匹馬如離弦的箭一般,向前沖了出去。
張安國騎着馬一路飛馳,不一會兒就將那名金將甩到了身後,很快他就跑到了指定地點。就在他想從站在那裡的兵士手中接過箭時,突然一根繩子飛了起來,將他攔腰套住了。這一下來得突然,張安國功夫雖不錯,但哪裡能躲得開?隨着繩子一扯,他再也坐立不穩,從馬上摔了下去。
這時,就有人大喝一聲:“動手!”幾名降兵突然從身上抽出刀來,對着身邊的金兵就砍了過去,這些金兵沒有防備,頓時被砍倒了,又有兩個降兵拿着繩子就套在了張安國的身上。
那名比賽的金將很快到了,一看形勢不對,立即掉轉馬頭想往回跑。這時,樹叢后閃出幾個人來,張弓引箭射了出去,那名金將慘叫一聲,從馬上直跌了下來。
張安國還沒弄清怎麼回事,就被綁了起來,他大怒道:“你們想幹什麼,想造反?”就聽一聲怒叫:“我們就是來擒你這個叛徒的。”他抬頭一看,不由倒吸一口涼氣,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別人,正是到南宋聯絡的辛棄疾。
原來辛棄疾見到了高宗,談妥了領軍南歸的事,在北歸途中獲悉義軍首領耿京被叛徒張安國所殺的消息。他立即到了海州,約了五十多人,然後直趨山東。他們來到了金兵大營,打算殺了張安國為耿京報仇。
可這裡的金兵有五萬多人,要靠勇力根本進不了金營,於是辛棄疾只能潛入金營里,找到那些耿京的舊部。這些降兵大部分根本就不想投降金兵的,於是大家暗中聯絡,準備暗中行事。他們按照辛棄疾的計謀,先與金兵吵架,然後鼓動金兵進行騎馬比賽,最後又讓張安國親自出場。而辛棄疾等人早就暗中藏匿在終點等着了,只等張安國來到就動手,果然將其擒住了。
坐在大營前喝酒的金將們等了很久,仍沒看到張安國和那名金將回來,不禁有些奇怪,正想叫人前去看看,就見一匹馬奔了回來。眾人沒見到人,不禁吃了一驚,跑過去將馬拉過來,發現坐騎上竟然有血跡,這才知道前面出事了。
金將們大怒,立即招呼兵士們騎馬趕出去,可到終點一看,只見地上躺着那名金將和幾名金兵的屍體,張安國已經不知去向。營里的金兵震怒了,他們全都趕了出來,沿着那些人逃跑的線路追了下去。
很快就來到一處山谷前,卻看到前面火光衝天,火勢沿着谷里蔓延過來,將去路全擋住了。
幾名金將正在商議如何繞過山谷繼續追趕,就聽有人叫道:“不好,大營里起火了!”眾人抬頭一看,後面大營方向也冒起了濃煙。眾人大驚,立即慌慌張張地趕赴回來,才發現營里到處是火,地上還躺着好多金兵的屍體。曾經和張安國一起合謀殺了耿京的將官邵進,也被人砍死在大營內。
等金兵將火撲滅,再清點人數時,發覺竟然少了數千人,那些義軍的降兵大部分都跑了。
數日後,辛棄疾帶着耿京的舊部浩浩蕩蕩地渡過淮水,將張安國押解到了建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