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定那時,酒坊的老闆娘梁姐送走了一批上門買酒的顧客,剛關門卻猝然被推開,嚇得她倒退了兩步,只見一個拎黑包的黑衣人氣喘吁吁地闖進來,火急地說:“大嫂快救我,我被人陷害正被追殺!”
梁姐見他可憐兮兮的樣子便起了惻隱之心,她掃了酒坊一眼,酒坊深處有兩間黑房,但都不是藏身之所,能夠藏身的只有兩個一米來高的大酒缸。她使了個眼色,黑衣人便竄進空着的大酒缸里,梁姐剛蓋上蓋又馬上揭開,叫黑衣人快出來。黑衣人用狐疑的目光望着她,梁姐說:“還不快出來,誰不知道阿慶嫂水缸救胡佳奎的故事,人進來了准把酒缸圍上,來個瓮中捉鱉!”說得黑衣人打了一個激靈,出了酒缸。梁姐叫他坐進灶台上那大鍋里。那是能煮一百多斤酒飯的大鍋,梁姐已從鍋里舀飯出來涼曬一些時候了,鍋里尚有餘熱,黑衣人坐到鍋里蜷縮起來像縮頭烏龜。梁姐用鍋蓋蓋嚴,說:“追殺你的那幫人來了,我就佯裝在灶里燒火,誰也不會想到鍋里有人。”黑衣人在鍋里驚叫起來:“燒火?想把我燒烤來吃呀?”梁姐笑笑沒有說話,拎了三桶冷水往鍋里倒。剛重新蓋好,一幫手攥木棍的人就闖進來了,把酒坊包圍了起來。
“一個黑衣人向你的酒坊跑來,你看到了沒?”為首的揮着木棍問。
“沒有看見。”梁姐往灶里添柴,柴火燒煤塊,欲燃未燃冒起的濃煙嗆得她一陣咳嗽,圍上的人怕煤煙不敢靠近她身邊。
領頭的說:“黑衣人是個劫賊,我老弟辦殺豬場,剛賣一批豬,所得的一萬多元現金被他劫去了,那可是留作買豬崽的錢啊!”
梁姐感到為難了,在這緊要時刻該聽誰的呢?來人在酒坊的幾個房間里胡翻亂攪令梁姐十分惱火,心想如果把黑衣人交出來,非被亂棍打死不可。這時他們把酒缸視作主要目標,十來個人揮棍圍上來,擺出迎敵的架勢,揭開第一個大缸,沒有發現黑衣人,又揭開第二個,也沒有發現,就愣住了。有人把目光移向灶台的大鍋,梁姐的心直跳,但見灶里的火燒得正旺,她真怕黑衣人在鍋里熬不住,情急之中她不得不說了謊:“我給顧客量酒時,一個黑影從我窗下跑過去了,可能正竄進我家樓房,我帶你們過去看看。”說罷便起身帶路,來人一窩蜂跟走了。
梁姐把那幫人支開后,立即趕回酒坊。她擔心黑衣人冤枉被打,也擔心黑衣人是真正的竊賊會逃走,她想回頭把他套住。當她急急地把鍋蓋揭開時,黑衣人已不見了,只見鍋里有一個沉甸甸的黑包,把包打開一看,臉便煞地痙攣了,包里全是一捆捆厚厚的四人頭,黑衣人真是劫賊!她火急地把包埋進灶旁的煤渣堆里,又急着開抽屜看看,下午屠宰場老闆送來的幾千元賣豬錢還來不及存銀行,這劫賊來訪是否錢還在?開了抽屜看到那疊錢還在,心才寬鬆了些,但又覺得自己是個女流之輩,如果劫賊返回要包,自己哪裡是他的對手?她想及時打110,卻看到那個空着的大酒缸里,一個黑影從裡邊冒出,倏地衝過來攔在了她面前,並把酒坊的門關上了。梁姐感到頭皮一陣發麻,黑衣人還沒有逃走!正攥着一把匕首頂住了她的胸口。
原來梁姐把捉賊的那幫人引開,酒坊里的人剛走空,黑衣人就掙開鍋蓋從鍋里跳出來,正想落荒而逃,但見酒坊外圍還有人走動,又縮回來再次竄進大酒缸里。他知道,捉他的人即使再回酒坊,也不會把搜查過的大酒缸再搜第二遍了。竄進缸里把缸蓋蓋好,才發覺危急之中把包丟在了鍋里,他便挺起缸蓋露出半弧的縫,用兩隻蛇樣的眼睛往屋內掃視,這時剛好發現梁姐拿着一疊錢放回桌子的抽屜里。他竄上來一手把錢奪過來,一手用匕首指向梁姐的命喉,壓低聲音道:“你動老子的錢你想死呀!”
刀光緊逼之下,梁姐只驚慌了片刻就露出了笑臉:“你別慌,這不是你的錢,是我日夜辛勞掙來的致富錢。”
“致富?你算了吧,你都幹了些什麼,以為我不知道?你想把我放鍋里煮熟蒸爛,想不到我像孫悟空一樣煉出了火眼金睛吧?”
“酒坊里實在沒有再好的地方藏人了,我好心救你躲過一場追捕,你卻恩將仇報,你還是人不是?”
“還說是我的大恩人呢,我看你是窮怕了,想吞我的錢吧?想活的馬上把錢全部還我,少一張我要你的命!”劫賊說著把梁姐拉到灶台,揭開鍋蓋一看,鍋里只有冒熱氣的水,連包的影子也沒有了。劫賊眼裡射出碎玻璃般的凶光,把刀狠力一晃,喝道:“我的包呢?一定是你動我的包了,不拿來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我說你別慌嘛,包我已幫你收藏好了,現在抓你的人還沒有走,你拿了包難道能逃得出酒坊嗎?”
“逃不出我也要先看看包!”
“要看包還不容易,跟我來!”
劫賊跟梁姐到酒坊深處一個黑房門口,梁姐笑道:“包就在這屋裡,拿了包你把錢點一點,少一張我梁姐不是人!”
劫賊猶豫着不肯進門:“屋裡黑乎乎的怎麼不亮燈?”
“你等一等,我先進屋把窗帘拉上再亮燈,千萬別露財曝光!”梁姐說著就進屋去關窗帘,劫賊怕梁姐趁黑逃走也緊跟進去,豈知梁姐來了個急轉身,倏地出屋把門關上,並快捷地從外邊上了鎖。
劫賊在屋裡急傻了眼,把門敲得砰砰響:“快放我出去,不然老子撞門出去殺了你!”
梁姐叫他別出聲,她低聲警告:“你骨頭硬過鐵就用力撞這扇鐵門吧,撞門那聲音傳得還不夠遠,追你的人想回頭剝你的皮還怕聽不到!”
劫賊迫於無奈靜了下來,低聲乞求道:“梁姐你開門,包里的錢二一添作五兩人平分怎麼樣?”
梁姐沒有出聲,她的心跳得太厲害了。
劫賊又說:“只要你放了我,包里的錢全給你。”
梁姐仍沒有應他,她正着急打110,拿手機的手卻抖得像打拍子。一會兒警車就來了,酒坊外追殺劫賊的人還沒有走,他們也一起圍了上來。警察來到了門口,梁姐才打開那個鐵門,劫賊束手就擒,贓物也交到了公安手中。憤怒的人群揮棍擁上,要把劫賊往死里打,但被警察制止了。人們讓開一條路讓警察押劫賊上了警車。
有人追問梁姐:“為什麼一定叫警察,外邊有的是人難道你不知道?他可是謀財害命的大盜啊!”
梁姐說:“大盜也是人,我就怕人們動起怒來亂棍把他打死了。”
人們憤怒地嚷叫:“打死他又怎樣,就是要揍死他,揍死他!”
憤怒聲中警車喧叫着把犯人拉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