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俊嗎?”
“是我。小琪,你在哪裡?”
“我在表姐這裡……”
“阿。對了,你表姐還好吧?”
“……”電話那端突然傳出了壓抑的哽咽。
“小琪!你怎麼了?還是你表姐怎麼了?你說話呀!”林俊感覺事情有些不對,對着話筒焦急地叫。
“你別動,我馬上來!”林俊放下電話,風急火燎地衝出了門。那是一種久違的感覺。上次衝著往醫院趕去看生病的韋秋蘭時,他的心也一直往下沉,彷彿一切罪惡與不幸都源於自己。自己的靈魂好比一張玷污過的畫紙,想要恢復從前已是不可能,唯一可做的是等待寬恕與恩豁,讓一切從頭再來。如今他又為著另外一個或者說是兩個女人急奔而去,心也是往下一直沉,沉。但這回不是怕失去什麼,而是怕——無法挽留什麼。
那一刻他發覺女人有時是多麼地需要男人的胸膛。她們在風中雨中身不由己地翻飛而去,找不到依靠,也找不到方向。她們在內心裡大聲地抗訴,悲凄地哭泣,可是沒人理會。這時,一個寬厚的肩膀也許就能重新點燃她們生命的希望。
林俊覺得自己現在就是要送去這個寬厚的肩膀。“我讓你依靠。沒什麼大不了”。
一進門,林俊就發現這方曾經溫馨寧靜的空間里瀰漫著一層凄清的氣氛。郭紅躺在床上一言不發,目光獃滯。陳小琪伏在床沿無聲地抹淚。床頭小柜上一張紙面無表情地躺在那裡。
林俊走過去拿起那張紙,那是一份離婚協議書,那個在外邊搞女人無數看到自己的妻子與別人有勾搭就氣得叫爹的男人已經簽了字。那字兒龍飛鳳舞,火氣騰騰。
媽的!結婚前為追求到手你花言巧語卑躬屈膝,結婚後你花天酒地到處亂搞,看不慣了划幾個字兒就說拜拜,有那麼容易嗎!
“郭小姐,你冷靜點。”林俊恨恨地說。
陳小琪一副心焦力竭的樣子,雙目無神。什麼山盟海誓至死不渝,都是自私的。都他媽是齷齪的!……
“郭小姐,事情弄到這個份兒上,你也不必後悔了。只是你千萬不要輕易簽字兒,那樣太便宜那混蛋了。”
郭紅轉過臉來望着林俊,眼角還有淚流過的痕迹。混蛋。她聽着這個詞兒還是有些不舒服,雖然那個男人傷透了她的心。畢竟,是他給了自己最初的甜蜜與夢想,給了自己作為一個女人想要的虛榮,也給了自己一個曾經很溫馨的家。於今,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彼此形同陌路,互相怨恨,但她仍不想用這個詞兒去形容他。他現在已經不屬於她了,屬於她的只是他的過去。那是一段短暫而美麗的夢,是她要用這整整後半生來回味的夢阿。
“謝謝你們的關心。小琪,你和林老師都回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你們放心,我不會有事的。”
“表姐……”
“回去吧。”
林俊扶着陳小琪出去了。這是他早就料到的結果。郭紅玩火自焚。他唯一感到憋悶的是:郭紅的男人其實沒資格這麼做,但他做得鏗鏘有力,大義凜然。郭紅心裡那個假想的天平一下子就失去了平衡。在這個家裡,她所擁有的只是根本大不公上一點無關緊要的小公平。現在,觸動了大不公,她的小公平還來不及出口,自己已經沒有辯解的對象。等待她的,只有一張面無表情的離婚協議書,和茫無頭緒的未來。
可笑的是,那個愛自己愛得“要死”的情夫現在連影子都找不着。她也明知道自己與他只能是逢場作戲,但有些話畢竟是重複了一遍又一遍呀,那麼信誓旦旦,那麼掏心掏肺。
全世界都布滿陷阱,只有我一無所知。
我活該。
“小琪,你現在什麼都不要想,搞好學習要緊。”街上,林俊語重心長地對陳小琪說。
“我好累!”
“你就當是一場夢吧。”
“真像夢。也許,人睜眼的時候都在做夢,閉了眼睛才是真實。所以夢才經常與現實的情況相反。”
林俊無言以對。
“夢往往是美好的,而現實卻常常是齷齪的。”她又自言自語地說。